第十二章 十里红妆
八月初八,宜订婚,宜开市,宜嫁娶;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权国最尊贵的公主正是在今日出嫁。
好命婆将桃木梳从嘉阳的三千青丝梳下,口中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紧接着好命婆将嘉阳的青丝一概绾起,嘉阳轻轻地扬起嘴角微笑:母妃,今日儿臣出嫁了,你若在天有灵也要祝福女儿。
嘉阳的母亲在世时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子,只因她降生之时天降祥瑞,信奉鬼神之说的权国上下便将她尊为珍宝。世间的男子皆薄幸,即便是如此疼爱她的父王也是如此,这后宫里有数不清的女人。母亲生下她没多久便过世了,这宫里的女人都巴结着她,只不过想借着父王对她的宠爱也沾些雨露罢了。
嘉阳回过了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方镂空凤纹铜镜中倒映出一个绝色佳人,明眸皓齿,香肌玉肤。头戴凤冠,身披一袭金凤凰的云锦嫁衣,腰束彩凤腰带,衣摆一只展翅金凤凰逶迤在身后长达三尺有余。尽显端庄雍容之态,委委佗佗美也,皆佳丽美艳之貌;只一眼,便可倾人城,再顾可倾人国。
景雯看着嘉阳这一袭盛装,当真是普天镶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那魏国太子好福气,眼泪却不禁地往下流,忙擦净脸上的清泪。笑道:“今日我家公主定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吉时已到,好命婆在前引道,身后有数十名宫女掌灯,嘉阳轻移莲步,走向大殿。当嘉阳迈入正殿时,透过金纱红盖头只看到路尽头的魏文初,只隐隐看到他身着一袭大红宫装在那等着她,她第一次觉得正殿这条路竟如此地长。
殿上的权国国主顿时红了眼眶,她在自己身边撒娇笑闹,牙牙学语时的一幕幕似乎都只是昨日之事。今日竟身披嫁衣,远嫁别国。
魏文初从好命婆手中接过嘉阳的,她的指尖微凉,但是魏文初的掌心却淌着暖暖的温度。
此时有人高声道:“吉时已到,行礼!”
魏文初与嘉阳双双跪地,朝座上的权国国主行三跪九叩之礼,这每一拜都重若千斤。“礼成!”此声一落,左右坐席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权国国主从座上走下,看着嘉阳说道:“嘉阳,寡人的心头肉,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可以绕着父皇膝下打闹的孝子了。此去魏国,路途遥远,你我父女再见怕是遥遥无期,望吾珍重。”
嘉阳重重地跪在权国国主面前,跪在他的脚下道:“女儿不孝,日后不能侍候左右,请父皇保重龙体。”
此时从嘉阳的脸颊滑落一滴泪,滴在权国国主的心尖上,重重地灼痛了他的心。他不忍再看她,便转过了头。过了好一会才看着魏文初沉声道:“文初贤婿,今日我将掌上明珠嘉阳嫁于你,望吾好生待她。如有怠慢,寡人就是倾尽举国之力也定会向你魏国讨回来。”
魏文初拱手道:“国主教诲,小王铭记在心,定会好生照顾公主。”
此时钦天监在权国国主耳边低语道:“国主,良辰已到。”
权国国主身形一顿,摆摆手转过了身。此时嘉阳耳边响起声音道:“启程!”
魏文初执起嘉阳的手一步一步地迈出了正殿。这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嘉阳的心上:父皇,此去魏国归期遥遥,莫要惦念女儿。
盛大的车队从皇城外的长庆街行过,数百名随嫁婢女侍卫,载着各式金银珠宝绸缎玉器的红妆队蜿蜒数里。百姓皆跪拜在道路两侧,只为一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十里红妆绵延不绝,锣鼓喧天,举国同庆
此时与魏文初同坐在轿内的嘉阳低着头,搅着涂着蔻丹的十指。只是与他呼吸一方空气,便可让嘉阳心中雀跃不已。魏文初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宽慰道:“再稍微忍忍,等出了皇城就好了。若是实在是累,可以在我肩上靠着歇息。”
闻言嘉阳倒更为局促,将头低得更下,手指也搅得更厉害。魏文初将她的头轻轻放到她的肩上道:“这头饰没有十斤也有八斤,戴着定是累得慌,你且靠着睡会罢。”闻此嘉阳才宽了心,路途遥遥,确实需要养足精神。
嘉阳期间偷偷地看了他几眼,他阖着双眼,五官宛若精心雕刻的一般精致。刀削一样凌厉的棱角,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这么看着她的心底的欢喜便是如狂风一样袭来,惹得她软做一谭秋水。
此时的皇宫内热闹非凡,但是权国国主心中却一片荒凉,不住地担心着。嘉阳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路途奔波,也不知嘉阳能否受得住。那魏国的的饮食习惯等等都与权国大不相同,嘉阳只身在异国他乡会不会受人欺负。旁边候着的总管忙道:“陛下不必忧心,公主是带着上天的福祉降生的,上天会庇佑公主的。”
绵长的车马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夜已深了,便择了一处宽阔的地方歇了车马。落了帐后,五六个婢女一齐将嘉阳凤冠霞帔换下,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和头饰。
“届时到了魏国要举行一次更为隆重的典礼,这些繁文缛节最累人了。”今日公主都累坏了,景雯心疼地捶着嘉阳的肩。
此时帐外外一名婢女道:“请公主移步用膳,太子与众人已候着了。”景雯掀开帐门,给了那婢女一锭银子道:“有劳姐姐引路。”那婢女喜滋滋地道:“请公主随奴婢前来。”
其实那帐就在嘉阳的帐旁,但是她新来乍到自然要先收拢手下的人。又命景雯打赏了外头一众候着的侍卫和差使。
“公主,路途遥远诸多不便,餐食简陋还请见谅。”魏文初看着嘉阳神色似乎有些疲惫。
桌上菜色倒挺十分丰富的,均是权国的传统菜色,还有两碟瓜果。魏文初考虑得还是十分周全的,嘉阳笑笑道:“无妨,这已经很好了。”
酒足饭饱后魏文初将嘉阳送回帐门口,驻足说道:“公主第一次出远门想必不太习惯,今夜我就候在帐外,万事有我,公主只管安心睡觉。”
嘉阳忙道:“无碍的,何况帐外不是有侍卫吗,今日奔波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魏文初说道:“我不放心,你且去睡吧。”
嘉阳躺在床上看着帐外的身影安心地睡去,但终究是陌生的环境嘉阳睡得极浅,反反复复地醒来又睡去,醒来看到他的身影就在帐外,只觉得十分安心。
由于嘉阳公主从未出过远门,身子金贵,车马颠簸常有不适。路途中走走停停,原本一月的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上阳城。
到了上阳城门时文臣百官皆已在城门候着,迎接嘉阳公主。此时的司雅嫣也偷偷地隐在人群中,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顶大红凤纹轿。轿外候着数十名婢女,轿后的车马侍卫蜿蜒数里。人头攒动的百姓纷纷挤着,不住地称赞道,这权国公主好生气派。
此时一阵风掀起轿帘的一角,只隐隐看到嘉阳公主的轮廓。围观的人纷纷唏嘘不止,这权国公主不愧是第一绝色,只远远地看到轮廓便已有出尘绝世之颜色。
车队到了城里的驿站,劳累了两月的嘉阳总算能停下脚歇歇了。安置好嘉阳后魏文初便作揖告辞,嘉阳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角。“这便走了?”
魏文初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两月的朝夕相处,二人早已培养出了一些默契。“要入宫向父王复命,不出意外的话,过些时日父王便会召你入宫了。”
嘉阳在乎的不只是这个,嘉阳本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心底对外头的事务充满了好奇。但是思及她的身份,嘉阳终是忍住了没有问他。只点点头道:“好!”
魏文初正要往外走去,嘉阳又拽住了他的衣角:“那你会来看我吗?”魏文初垂下眸不语,嘉阳松开了手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