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穿心死
魏文琰携着满腔的希冀，日夜兼程地赶至江南。
那是他倾尽所有，等待月余才有的希望，她，就在这儿！
落马时绵密的雾气席卷而来，黑瓦白墙隐在迷蒙的雾气里，与画卷里的袅袅仙境无二致。
冰封的脸上扬起淡淡笑意，他知道，她从来都不属于釜冰冷，危机四伏的上阳城。他知道，她会喜欢这儿，喜欢这儿的静谧安逸。
来到江南的那刻起，魏文琰几乎确定了她就在这儿，与其说是种种迹象表露，魏文琰更愿意相信这是心有灵犀。
便是历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将帅王侯，却都抵不‘司慕语’几字。关于她，他所有的自信，从容，稳重，一应陨灭。
从落脚的客栈，到如今颇负盛名的茶肆，魏文琰半刻未有停歇。
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一连十余日车马颠簸，夜不能寐，人都生生地磨瘦了。冷漠疏离，在瘦削的脸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台上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叙说着前人英勇，台下众者，或如痴如醉，或不屑一顾，俨然是另一番光景。
形形*的人，此起彼伏的说笑声。
“听说了吗，独孤霄的孙女在外学艺回来了！”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模样男人放下手中的瓜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一旁的几个青年模样男子纷纷转过来问道：“你说的可是首富独孤霄家的孙女？鄙人有幸见过独孤家的孙小姐。”
那中年男人直摆手道：“你？你怎么可能见过！那孙小姐才回来不到一月，还是我在独孤府做事的亲戚说与我听的，寻常人根本不知道。”
那青年人却不屑地说道：“兄台此话差矣，便是鄙人不识得独孤家孙小姐，那独孤少爷鄙人也是认得的。那日在鄙人正是瞧见独孤少爷与一红衣的女子并肩而行，不是那孙小姐还能是谁？”
旁边的人听到都凑了过来，其中一个青年人问道：“那独孤小姐姿色如何啊？”
另一个青年人推搡了他一把，眉眼间尽是淫欲之色：“独孤府大少奶奶当年可谓江南一等绝色，那独孤小姐姿色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可与我等说说。”
那青年人思虑了半响才答道：“独孤小姐金枝玉叶之身，那日更是以纱覆面，鄙人未能一睹芳容。”
“嘁！”
一阵唏嘘声起，众人一哄而散。
那青年人脸上挂不住，忙说着：“纵然如此，鄙人也能窥出那独孤小姐必是绝色无疑。”
那青年人这么一说，那些个看热闹的登徒子便又都涌了上去，无非是想听得些富贵人家的内院密事罢。
到底是街市俗人，闹哄哄地说了半响，却还是些猜测流言。
魏文琰饶有兴致地看着，倒是惹得云起疑云四起，他家王爷何时开始喜欢听这些市井流言了。
“天可怜见”
魏文琰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云起，走！”
魏文琰持剑而去，身后的披风鼓着风，尽是春风得意之势。
“王爷！”
云起低呼着，慌忙把魏文琰拉到路边，正好躲过飞驰而过的马车。
魏文琰这才回过神来，“云起，本王从不信巧合，你信吗？”
“王爷指的是？”
云起恍然大悟！“方才那茶肆中人说独孤家小姐学艺而归至今月余，而...那日至今正是一月有余。万幸万幸，司小姐安然无恙。”
云起顿时燃起百般兴致，便是小摊上一匹花布他瞧见了都能欢喜个不停。
魏文琰叫云起吵得将要发作，云起便又指着街边小巷神神叨叨地说道：“公子你看，方才走过的那个以纱覆面的红衣女子，是不是就是...”
云起话还未说完，魏文琰就已拔腿朝那小巷跑去，一抹白袍发了疯一样。
魏文琰遥遥看着那个红衣身影，笑意从唇边燃起蔓延至眼角眉梢。红衣黑发，虽衣着发饰全然不同，可那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在他的骨血里，仅此，他便确信了！
“慕语！慕语！”
魏文琰大声唤着，那人似乎顿了一下，纤细的身子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他快步跑上前去从身后紧紧地揽住她。
这清冷的气息，早已融入他的骨血里，他再熟悉不过了。
“别躲！”
魏文琰把人紧紧地箍在怀里，“天塌下来有本王扛着，本王只要你，只要你!”
那女子却无任何的言语，甚至连气息都停滞了，静得只剩下魏文琰的粗喘声。这时四周猛得燃起一阵烟雾，他的手中已空空如也。
从天堂到地狱，只一瞬，魏文琰怅然地垂着手。四周...一片虚无，只有桥下的流水在欢快地流着，方才的一切，就好像是幻境。
“慕语！慕语！”
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人，此刻张牙舞爪地嘶吼着，俨然受伤的野兽模样。他却很快地收起獠牙，恍若失去了生命一般，荡荡然地瘫坐在地。
云起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他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黯淡的眼突然有了光芒：“云起，你看到了！我刚刚明明都将她抱在怀中了，她已经在本王的怀里了...”
云起点头道：“是，属下看到了。”
“属下以为那人并不是司小姐，司小姐念旧，贴身之人是断断不会换做她人，可方才随侍之人分明不是！况且，司小姐从不着红衣，这您比属下更清楚！”
“并非不着，她只是不能！”初见时，她便是一袭红衫。
简衣素服，是为孝。
云起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却仍是火上浇油道：“她不是，如果是，那她为什么不见你！”
“慕语，你要做的事，本王都依你，唯独离开我！”
魏文琰低喃着，双眼却像是钉在手上一样。
方才，他抓得那样紧，她却还是拼了命地挣开，那双挣开他的手，有着一样的薄茧......
绵绵密密的细雨又飘了起来，打在行人的油纸伞上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直吵地人心烦离乱。
桥上的人一袭红衣，头上的幕离被风雨卷着，时而露出一抹殷红的唇。即便看不清样貌，此人周身凛冽的冷意却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小姐，是否？”
一旁身姿挺拔的黑袍女子发丝浸透了雨水，鬓边不时地滴着水，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见那红衣女子将手抬起，红唇轻启吐出二字：“不用！”
又是一阵风起，幕离下的脸颊露出了三分，挺翘的下颌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即刻便隐入了衣襟处。桥上的两人转眼便入了深巷，不见踪迹。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南，都仍未休息就又
就在二人站立的桥头往下望去，一称得上是风华绝代的白袍男子迎着风雨直行。白玉冠束着的乌发散落了几缕，飘零无依的发丝在细雨的浸润下悉数附着在精雕细琢的双颊上。
如此风姿在街市里穿行，直勾起数数春池水，行过的闺阁女子无一不偷摸着欢喜。就在这时，那高大的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在落地前被一双粗粝的手接住了。
“属下实在不忍心再看您如此辛劳，便擅作主张打晕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属下。”云起低声说着，随即弯下腰把比自个大了一个个头的男人扛到肩头上，迈着无比艰难的步子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慕语，别躲我。”
如今躺在榻上低声呓语的人，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是统领万军的将军，更是堂堂魏国亲王爷！却为了一个女人神伤至此，情字果然害人不浅！
魏文琰就这么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才醒来，侯在门外的云起听到动静便命店小二送了些膳食进来。
魏文琰抚着有些昏沉的头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回的客栈，却也猜到了几分，最终还是作罢不予计较了，因为他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做。
草草吃过些东西后他又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又用镶白玉的发带将长发束起。启唇沉声道：“走吧，去拜访拜访江南独孤家。”
云起就知道他不会死心，也只得跟上他的步伐。
“老爷，上阳城穆亲王来访！”门口的家仆将拜帖递给独孤霄。
上阳城！他倒是一点都不想见这皇城中的人，奈何他都亮出身份了，岂敢不见。“去泡壶好茶，老夫亲自去迎！”独孤霄沉声说道。
“穆亲王来访，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独孤霄对着立在门外的翩翩公子拱手说道，他眉宇间不怒自威的贵气令独孤霄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
“王爷里面请！”独孤霄站在一侧给魏文琰引路。“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见谅！”独孤霄命家仆给他斟上茶。
“本王与独孤小姐是旧识，今日特地前来寻她的！”魏文琰开门见山地说道。
只见那独孤霄带着歉意说道：“王爷不巧，我那小孙女刚回来没多久就外出游山玩水去了。”
“哦~这么巧！”魏文琰脸色阴郁了几分。
独孤霄见他脸色沉了下去便解释道：“王爷恕罪，草民绝无欺瞒之意。我那小孙女素来贪玩，既然王爷与她是旧识想来也是知道的。”
话都已说到了这份上，魏文琰却仍想赌上一把“原本本王也不知她是江南独孤家的人，只因她叫司慕语。”
那独孤霄听到这话时反而笑笑道：“小女顽劣贪玩，在外都不喜用真名，草民代她向王爷赔不是了。”
即使他神色如常，魏文琰却注意到他在听到“司慕语”几字时手似乎抖了抖。
魏文琰起身打量了四周道：“既然她不在府中，那本王也不叨扰了，告辞！”
“恭送王爷！”独孤霄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