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谁是影子
严方舟在房间里整整躺了一天,天到傍晚时分才起来。
严方舟精心打理收拾了一番后,穿戴整齐出了门直奔医院而来。今天晚上他有一个重要使命要完成,这可能是他在哈尔滨的最后一个也晚了,过了今晚,很有可能他的命运将发生转折性的改变,总之,未来的一切都将取决于今天晚上的行动。
与严方舟有着同样心态的还有太平间的老沈头以及清洁组长曾嘉祥。另外还有两个人那边是梁柏欢和安亦然。
当严方舟来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晚,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一丝云彩,没有月色的夜晚,阴风怒号,给人一种阴森而诡异的感觉。
就在严方舟来到医院准备实施他的行动的同时,梁柏欢也从自己家中悄悄出了门。做了一辈子军统特务的梁柏欢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忐忑不安。心中一丝侥幸心理驱使着他还是按着安亦然所说,来到了只有他和安亦然知道的那个老地方老馒头馆子。
早早关门歇业的老馒头一直坐在馆子里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在他一盼再盼的眼神里,终于现出一丝惊喜,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老馒头心头一阵紧张。他起身趴在门上,顺着门缝向外看了看,果然看见一个人裹着一件大衣,领子竖起,围巾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到门前。
来人轻轻叩门,一长两短,然后是一声低沉的猫叫声,老馒头回应了一声猫叫,然后轻轻打开门,来人闪身进门,老馒头关上房门回转身子看着来人。
来人慢慢摘下脸上的围巾,老馒头咧嘴露出一口烟熏的大黑牙道:“果然是你”
“废话少说,赶紧带我去拿电台发报”来人正是梁柏欢。
老馒头笑着点点头:“等这个时候已经好久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老馒头在前,梁柏欢在后转弯抹角来到后屋,老馒头搬动开后屋的那张破木床,摁动一个机关后,墙上闪出一道小门,老馒头指了指门对梁柏欢说:“请吧?”
梁柏欢看看他,指了指小门低声说:“你走在前面”老馒头点点头钻进小门,梁柏欢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小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木桌上放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老馒头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打开看着梁柏欢说:“老安放在这的”
梁柏欢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问:“能用吗?”
“当然了,好着呢”老馒头说着把箱子里的电台搬出来对梁柏欢说:“你在这发吧,我出去给你盯着点”梁柏欢看看他点了一下头:“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放心吧,以前老安都是在这里发报,安全的很呢”老馒头说着弓着腰出了小门,将屋子又恢复了原样。
老馒头一个人坐在馆子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听着呼啸的风声,心中却在盘算着他的未来。待会,梁柏欢发完报,自己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是他盼望多年的心愿,离开便代表着重生,否则,自己将要守着这个破店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了。自己总算是不辱使命,完好无损地保护了电台,掩护了那么多同僚,这也算是自己为党国做的最后一间差事了,到了该退休回南京养老的时候了,但愿局座能遵循当年戴老板的遗言让自己有个好归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个人陷入遐想连篇的老馒头手上拿着旱烟袋吧嗒吧嗒的一锅接一锅地抽着,直到里面传出敲击墙壁的声音,老馒头这才起身再次回到里屋,打开那扇小门,让梁柏欢从里面走出来。梁柏欢手上拎着那只箱子,看看老馒头说:“发完了,一切顺利,上峰已经回电,按时空投,让我们做好接应,拿到空投物资后,马上和老冷取得联系,转交物资,然后我们先行撤离”
老馒头异常兴奋地点着头说:“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梁柏欢看看他一笑:“老馒头,你在这待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自打小鬼子打进东北的第二年我就奉命来到这里,开了这家馆子,你算算多少年了?愣是把我熬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子”老馒头说话的时候眼中现出泪花来。梁柏欢长叹一声说:“还是戴老板厉害呀,运筹帷幄,一招棋提前下了七八年,老馒头,对了,应该叫你老满了,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老馒头摇摇头说:“好在安组长对我还算是满意,我为他做的也是让他放心,唉,在这种环境里,我们就是一种共生关系啊,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了,蹦了,共进退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老馒头,拿壶酒来吧,我们边喝边等他们”梁柏欢看看手上的表说:“快了,再有一个半小时,他们就都到了,等人到齐以后,你就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们一起到城外的桦树沟,在那里等待空投,我们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好啊,那你等会,我去把酒热一下,还有一些菜,我一起端上来,咱俩喝点,吃点”老馒头说着起身往里间走。
当老馒头转过身去的瞬间,梁柏欢快速起身,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梁柏欢非常精准的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老馒头的后心。
剧烈的疼痛,让老馒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梁柏欢指着他问:“你,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要杀我?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看在我为党国做了一辈子苦差事的份上,真是想不到啊,还是被你们算计了”
梁柏欢拿着匕首看着嘴中涌出血来的老馒头低声说:“老馒头,对不起了,我也是没办法,这是上峰的命令,我只能执行,要怪嘛,你就去阴曹地府找咱们戴老板吧,让他给你一个说法,我想他会让你满意的”
老馒头脸上扭曲着,嘴中的血接连不断的涌出来,他看着梁柏欢点点头:“如果你有幸能回去,替我去看看那孤儿寡母,那边的柜子里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积蓄,你带给他们吧,他们住在南京鸡鹅……。”看着慢慢咽气的老馒头,梁柏欢伸手扶住他将他放在木椅上说:“如果我能回去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梁柏欢自己坐下去喘了一会气,慢慢平和了一下心情后,再次起身来到柜子前找出了老馒头说得那些积蓄。然后拿起桌上的煤油灯将里面的煤油洒在老馒头身上,然后又走进里屋把桌上煤油灯打翻,随着火苗窜起,梁柏欢看看已经死去的老馒头说:“老馒头,你安心地去吧,让这间老倌子和你一起下地狱了,省得你在那边没事做,戴老板又得给你安排别的任务!对了,你记得跟戴老板好好讨个说法,也算是你不白潜伏了半辈子!”
梁柏欢手上拿着装电台的箱子和老馒头留下的积蓄走出老馒头馆子,看着被大火吞噬的老馒头馆子,梁柏欢这才放心的趁着夜色离开。
梁柏欢连夜出城,直奔桦树沟,后半夜的一点多的时候,梁柏欢抵达了桦树沟。
位于桦树沟西南角的野鸭山海拔不高,但是树深林密,野鸭洞就在野鸭山的山脚下。洞口处被一人高的灌木丛遮挡着,很难被人发现。
梁柏欢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洞口处,向里看了看抬手轻轻拍了三下,巴掌声响过之后,树林一阵抖动,慢慢地从里面露出一个脑袋来低声问了句:“是老梁吗?”
梁柏欢轻声回答:“是我”
从树林中钻出来的安亦然看着他一笑:“快进来,等你好久了”说着伸手把梁柏欢拉进洞里。
二人弓着身子向里走了一段,这才慢慢直起身子,安亦然扭头看着梁柏欢问:“发完了?”
“废话,不发完,我能来吗?他们都来了?”梁柏欢问道。
安亦然点点头:“来了三个,还差两个人”
“还差谁呀?这都啥时候了,还他妈磨磨蹭蹭的”梁柏欢有些不满地问。
“先进去再说吧,我们在这等两天,后天晚上等空头结束后,就马上和老冷联系,我们就不用窝在这山洞里了”安亦然说着继续往前走。
“影子来了吗?”梁柏欢突然问。
安亦然摇摇头:“我都不知道谁是影子,我怎么知道他来没来呢?”
“你不知道谁是影子?那他妈啥意思?难道来的这些人里没有影子?”梁柏欢瞪起眼睛问。
“影子不是你我这条线上的,我是不知道他是谁,难道你知道谁是影子?”安亦然看着梁柏欢问。
梁柏欢摇摇头:“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还问你干啥?”
“算啦,先进去再说吧”安亦然拉着他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
当二人来到山洞最里面的时候,梁柏欢这才发现,这个山洞居然别有洞天,这里面既宽敞又温暖,靠近山洞的最东面摆放着几张桌子还有床铺和一些生活日用品。
坐在桌前的三个人,两个年轻的一个老的,看着走进来的梁柏欢一齐站起身,安亦然看看那三人对梁柏欢说:“老梁,他们都是我这条线上的,那是老沈头,这是曾嘉祥,这位最年轻的酗子叫严方舟”
三人一齐向梁柏欢鞠躬道:“久闻梁组长大名”
梁柏欢摆摆手对安亦然说:“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多属下,比我强,我是光杆司令啊”
安亦然笑了笑指着老沈头说:“他是我的老部下,这两位都是后来加入的,是在我的……。”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你这张嘴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何况他们呢,但愿他们都不白费你一番苦心就行啊!跟着你将来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好日子,早点离开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摆脱**没完没了的审查和缉拿!”梁柏欢说着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问:“谁去联系老冷?”
“他人还没到,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已经安排……。”
“你们等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到不了了”安亦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让安亦然大吃一惊。
梁柏欢听到这声音后,脑子翁的一下,他瞪着眼睛看着对面,只见肖剑白脸上带着笑容慢慢走了进来。
跟在肖剑白身后的还有晏雨桥和廉伟涛以及几十名公安战士。
看着从天而降的肖剑白等人,安亦然和梁柏欢刚要动,肖剑白说道:“二位,最好不要动,谁动一下,就会马上被打成马蜂窝,你们信不信?”
严方舟眼珠一转跑到安亦然对面指着他大骂道:“公安同志,他是特务,是他把我抓到这里的”
肖剑白冷冷一笑说了句:“各位请吧,外面有车等着你们呢”
这一刻,梁柏欢和安亦然彻底没有了心气,他二人非常清楚,他们的生命由这一刻便进入了倒计时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