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秘密
都说春雨贵如油,淮南国的春雨,多半是个愁。
愁呀愁,淝水流,淝陵头,阿珺相公不上楼。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解帘钩。
淮南国都城,只不过是长安城的十分之一面积,阿珺相公却忙得不见踪影,连封情书也不寄给我,还派丙夜监视我。咳咳,本祭司可不承认,上边的打油诗,出自对阿珺相公的思念。纯粹是百无聊赖。
很好,阿珺相公不管束我,我就撒了欢地戏耍,随心所欲。
某日,朱楼隔雨,我拉着九黎部落拼梨花酒。
“螃蟹一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眼一挤呀,脖一缩,爬啊爬啊过沙河,哥俩好啊谁先喝。”我扭一扭*,碰一碰那个念奴唤作龙虾的九黎部落勇士的额头,一对月牙眼透着狡黠的笑意。
尔后,我故意站不稳,向后仰去,所幸被龙虾勇士揽住腰肢。趁着那龙虾勇士发愣,我毫不客气地吃吃豆腐。从头顶摸至发尾,刚转移到黝黑的肌肉,就瞥见一袭水蓝色袖袍,连忙推开龙虾勇士。
呜呼,一时手脚不协调,反而扑倒龙虾勇士。那粉嫩嫩的唇瓣,沾染了龙虾勇士嘴巴上的梨花酒香,龙虾勇士耳根子绯红。
霎时,脑海闪过,亿万年前,九黎部落作为夏国先祖秋姬大祭司的亲卫队,参与的东海楼血战。我紧紧地捂着那额头上发射出闪电的淡紫色兰瓣花钿,疼痛不已。
其实,从破卵而出开始,心底压抑着一个秘密,一个使整个银河系的九维物种皆惧怕的秘密,也是一个令我无法否认身上流着南国白泽的血的秘密。
待额头上的淡紫色兰瓣花钿安分下来,我拒绝龙虾勇士伸过来的大掌,循着那抹略带怒气的水蓝色身影下楼,无奈地发现追逐不上脚步。小气鬼又同我置气了。
“堇王后,如果你没有假装头痛,襄王或许会等一等。”丙夜双臂环胸,调笑道,
然而,我正搜刮着词语反击丙夜时,却发现外边下起红雨,亦如伍被献出淮南国那日,城楼上坠落的刘赐一家子人头溅出的鲜血,阴森至极。
“丙夜,为什么你没告诉堇儿,雨是红色的。”我喃喃道。
“红雨?堇王后莫再玩假装幻觉的把戏了。襄王不喜被欺骗,后果很严重。”丙夜冷笑道,递给我一把竹骨绸伞。
“丙夜,你看不到?”我抓着丙夜的肩膀,质问道。
“堇王后,男女授受不亲。”丙夜轻松躲开,恼道。
丙夜看不到。阿珺相公本就是从风雨中走过来,却有闲情生闷气,估计也看不到。难道说,这踌雨,只有九维以上物种才能识别么?红雨,彩礼,辛夷仙子。不祥的预感,随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九黎部落,出征。”我摆起大祭司的架势,皱眉道。
“谨遵紫姬大人命令。”一阵排山倒海的气焰,跳下朱楼,稳稳当当地站在雨帘之中。
阴雨天气,行人本应大大减少。然而,街道上,竹骨绸伞熙熙攘攘,皆是素色木兰纹,像送葬队伍,透着道不明的诡异。
辛夷园,需从东城门出。
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听到丙夜气喘吁吁的呼喊。转过身子,丙夜也持着素色木兰纹的竹骨绸伞。
“堇王后,丙夜忘记说了,襄王交待过,不得去城东。”丙夜道。
“为什么?”我嗅到丙夜那被红雨淋湿的身上散发着腥臭味,便悄悄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城东有瘟疫。这些时日,襄王都在城东治理瘟疫。怕传染给堇王后,不敢留宿。”丙夜道。
“多谢。本宫不去城东,而是辛夷园。”我冷冷地道。
不经意间,我瞟到,起风时,红色雨点顺着伞沿,滑落入丙夜的脖颈,竟然冒出一只只蠕动的红色小虫,迅速钻进衣领。
辛夷仙子从苗人徐来那里学到蛊毒,就十分热衷于蛊毒的研究。整个辛夷园,皆是蛊毒的培育地。倘若,丙夜在短短的时间内中了蛊毒,那么,城东的瘟疫可能也是蛊毒。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拔出匕首,控制好力度,划破丙夜的手腕。
瞬间,丙夜脸色惨白,像广寒宫里千万年照不到太阳的月光。那从手腕的伤口上流出的液体,已不是血液,而是经活死人蛊毒净化的辛夷花白露。
活死人蛊毒?我的记性还真是差劲。辛夷仙子不就是紫嫣的忠实拥护者么。紫嫣呀紫嫣,你当真以为本祭司不敢对付你这个区区九维物种吗!
“大祭司,辛夷仙子托在下,赠给您第二份彩礼。”丙夜露出狰狞的笑容。
骤然,倾盆大雨。丙夜收了素色木兰纹竹骨绸伞之际,路上行人皆涌过来,将我们重重包围 。
细细打量,极少数人如丙夜这般,单从外表看不出异样,只是肤色惨白,而大部分人,却似徐来死前的面貌,被吸干了血液的木偶,白发苍苍,皱纹满布。
“九黎部落听令,攻击竹骨绸伞。”我取出蓝玉箫,喊道。
话音刚落,九黎部落以一当百,拳脚相搏,招招攻击活死人的竹骨绸伞。而我躲在他们的身后,吹奏《破阵子》,鼓舞军心。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高昂的基调之下,尸横遍野,通过红雨的侵蚀,逐渐化为尘土,包裹住从尸体中爬出的红色小虫,蜕变成木兰白的虫卵。
蓦然,嗡嗡声形成聒噪之势,原来是那些虫卵孵化出飞蛾,扑闪着翅膀,朝辛夷园方向飞去。而且,这些飞蛾,似乎可以汲褥雨的养分,呈现快速长大的趋势。
“不许吃!”我呵斥道。
可惜,那个龙虾勇士,已经将捉住的飞蛾塞入嘴巴里。
然后,祸从口入。龙虾勇士像吃了梨花酒般,脸颊酡红,摇椅晃,逮着同伴就送上一枚香吻。一传十,十传所有,八十一个九黎部落勇士,皆脱了腰间围绕着的五彩羽毛,*起身子,跳了平时教给他们的兰兮舞。
“本祭司的一世英名举。”我捂住眼睛,疼痛不已。
既然九黎部落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我只能将他们重新送回蓝玉箫。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
“堇儿,记住,你和念奴都不是夏国人,不必为夏国牺牲所有。夏国本该灭亡的。”一首《采莲曲》,秋娘熟悉的叮嘱,穿透我的灵识,令我潸然泪下。
秋娘,对不起,堇儿是夏国的大祭司,过去是,现在是,以后还是。我收起蓝玉箫,闭上双眼,感知灵识的流动,默念辛夷园,动用了南国的咒术瞬息移动。
睁开眼时,已经至辛夷园。
木兰花林,大朵大朵的白云在枝头上摇曳,抖落淡淡的芳香。而隔几株木兰花下,便站着一名绝色园丁,清一色的水蓝色袖袍。
看来,辛夷仙子又违反了银河系律法,瞬间恢复了辛夷园。南国的咒术瞬息移动,虽然不在银河系律法之中,又何尝不是有违律法的原则。
“恭迎大祭司。”绝色园丁跪在地上,抬起冰冷的眸子,齐声道。
语罢,我大吃一惊。何止是清一色的水蓝色袖袍呀!皮肤白皙,嘴角含笑,相似的容颜,透着清冷的气质,又缠绕了似水柔情,宛若堕仙。这简直是清一色的阿珺相公。
“大祭司,可满意本仙子的第三份彩礼?”辛夷仙子又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出场。
“甚是满意。”我巧笑嫣然,拔掉发簪,任凭三千银发随风飘荡,脱了鞋袜,纤纤玉足踏着节拍而行。
“那么,大祭司愿意做本仙子的君上么?”辛夷仙子发出雌雄难辨的清冷笑声。
“愿意。”我笑靥如花,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些绝色园丁,察觉到竟然无人动容。
阿珺相公可是醋坛子。即使知晓我所说的愿意不过是权宜之计,阿珺相公仍然会生气。一生气,寒潭眸子至少飘起冰渣子。
所以,绝色园丁之中,没有阿珺相公。
“大祭司,本仙子想唤你堇儿君上。”辛夷仙子揽住我的腰肢,笑道。
那模糊性别的容貌,逐渐偏向男人,风姿俊秀,宛若珠玉,堪比体质孱弱的卫玠。
我笑而不语,强忍着恶心,吻上辛夷仙子的唇瓣,手指从头顶摸至发尾,见辛夷仙子露出羞涩的粉红,嘴角泛起冷意。
“堇儿君上好热情。”辛夷仙子别过脸去,轻柔地拳打我的胸膛。
“这些绝色园丁,皆是从你的灵识里分裂出来的吧。”我捉住辛夷仙子的手,笑道,却暗藏着杀气。
“堇儿君上不喜欢吗?”辛夷仙子问道。
“本祭司喜欢完整的辛夷仙子。”我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辛夷仙子的月白色轻纱上,画起了辛夷花。
辛夷仙子听后大喜,又见到轻纱上的血色辛夷花,以为我是在表达爱意,更是笑语盈盈。他朝着绝色园丁轻轻地挥一挥衣袖,那些绝色园丁便幻化成青丝,回归到他的发尾上。
刹那间,轻纱上的血色辛夷花长出藤蔓,将辛夷仙子束缚住。辛夷仙子越挣扎,藤蔓便越绑得紧。而那朵血色辛夷花从轻纱上掉落,形成一面巨大的水晶镜,恰巧被辛夷仙子踩在脚下。
“传闻中的束缚血咒。”辛夷仙子大惊失色。
“辛夷仙子,堇儿这个小名,不是你有资格呼唤的。”我按下辛夷仙子的脖颈,逼迫他俯身观看水晶镜。
水晶镜中的辛夷仙子,干枯的白发,配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便是他最惧怕的美人迟暮。
“我不看,我不看……”辛夷仙子嚎啕大哭,活像个疯子。
“对不起,以后的每一天,无论你是闭上眼睛,还是打开眼睛,将置身于千千万万个水晶镜中,不看也得看。这就是你跟紫嫣狼狈为奸的后果。”我冷冷地道。
“不可能。大祭司只有十维,除非高过本仙子五个维度,才能够消耗大量的灵识,神不知鬼不觉地私设牢笼。”辛夷仙子灵机一动,破涕而笑。
“绝望咒术,达到二十维,便不需要消耗任何灵识。”我眯起双眸,调动灵识,形成心中所思的绝望咒术。
刹那间,狂风大作,将辛夷园的木兰花林连根拔起,卷了淡紫色的漩涡,吸入辛夷仙子,包括他的哀求声。
当我睁开双眸时,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不禁欣喜。蓬莱岛的阴雨,终于离开了淮南国,还一方晴好。
“夏堇,为什么欺骗本王,你是十维物种!”刘珺站在我的身后,怒道。
回眸,甘夫倚靠在仅剩一棵的木兰树下,一副自求多福的贱模样。
作者有话:日更最后一章,终于结束生无可恋的生活了。网文真的很贱,谷主却甘之如饴,估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