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天下
黑衣袍的少年站在凤云昔面前，依旧是那熟悉的黑布条和面无表情的脸。
“远尘。”
“大小姐。”
许久不现身的楼远尘突然冒出来，凤云昔自然是欢喜。
她以为楼远尘早与那叫余十念的少年一起离开了，或者……
楼远尘上来就要下礼，凤云昔抬起素手挡了挡，上下打量着有些变化的楼远尘，满意的点头：“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大小姐的事我都听说了。”
楼远尘眉微蹙仿佛有些心事，捏着手中的剑侧开了脸，将头微垂了下去。
“当年承诺，远尘还是食言了。”
凤云昔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对我食言，只是形势所迫罢了。你与那余十念的事，如何了？”
其实她更想问那姓余的有没有死。
楼远尘将脑袋垂得更低些，说：“我与他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好，请大小姐放心，我永远不会再让他伤害到你们。”
“我并不担心他伤害我，更担心的是他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你这双眼是他所为吧……”凤云昔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和余十念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东西还是可以凭着直觉猜测一二。
楼远尘沉默。
“这样的恩怨，你……”
“如果他敢再动，我便杀了他。”
“楼远尘，你与他的感情早就不能用生死来衡量了，我说得对不对。”
楼远尘低下头，捏紧手中剑，“余十念就如我的亲兄弟那样，但那是以前……因为某些原因，他杀害了我身边最爱的人……包括你。”
所以他无法再侍奉在凤云昔身边，现在的凤云昔已经不需要了。
她有秦慎微的爱护，有自己的能力。
而他楼远尘，只是她人生里的一个过客。
没有当年的那一救，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凤云昔就不该救他。
“你这一次来，也是来道别的？”凤云昔有些不舍，从上次离开后，她就知道楼远尘不会停留在自己的身边。
楼远尘垂首良久，慢慢抬起，风无声吹起他绑在眼上的黑布条，划出深刻的线条。
映衬出少年的轮廓更深邃，虽然没有流露出眼神，凤云昔却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那种悲痛。
“不能让我知道你上哪吗？”
楼远尘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让他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他不会让余十念离凤云昔太近。
“都安排好了？”
凤云昔也不再往下问。
楼远尘点头：“人我会带走。”
“和余十念一起，你真的可以承受？”
“他只能跟我走，”楼远尘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我想要知道你的下落，有件事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忙……”凤云昔想了想说。
楼远尘以前对凤云昔是肯定没有任何的拒绝，但是现在，他听到这话就直接开口拒绝了：“大小姐，远尘恐怕没有办法了。”
凤云昔笑笑，“也罢，你走吧。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我虽没有别的本事，但治补是有些手段的。”
“谢谢。”
楼远尘喜欢现在的凤云昔。
凤云昔上来拍了拍他的肩，叹息一声：“见见两个孩子再走吧。”
楼远尘摇头：“他只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
凤云昔也不勉强，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小瓷瓶，里面装着小粒的药丸，“不论你中了什么毒，受了多重的伤，这东西可以保你七日。只有三十粒，就算你远在天边，也足够你赶个几个来回了。”
楼远尘伸手接过来，箍紧在手里。
“多谢。”
“保重。”
“大小姐万事小心，”楼远尘一抱拳就转身消失在黑幕里，不留半分的痕迹。
凤云昔微微的一叹息，刚停的雨又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一条幽暗的道路上停靠着一辆高大的马车，马儿在雨中不耐烦的打着响鼻，马蹄不停的抬动。
靠坐在马车边的少年来来回回的往后面望，那眼里是不耐烦，好几次想要走出去又跑回原位呆着。
好不容易前面露出一条黑影，雨幕里那条黑布带特别明显的飘逸。
靠坐在马车边的余十念眼中闪过喜色，然后就飞快的阴下了脸，不满道：“你怎么去那么久？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女人？我知道你喜欢凤云昔，如果不是当年我弄死她，你和她恐怕也苟且在一起了。”
“住嘴。”
楼远尘冰冷的身形猛地压迫过来，逼得余十念脸一白不敢再往下说。
楼远尘也懒得理他，坐上去，拿过缰绳，扭头“看”他，冷冷道：“不走吗？”
余十念冷静下来，从嘴里发出冰凉的笑：“你这么急着走，是不是怕我回头去杀了她。”
楼远尘一下子站到了地上，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余十念看到这眼睛都瞪大了，“站住，楼远尘你给我站住，回来！”
楼远尘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步伐稳稳的扎进雨幕里。
余十念气得跑上去，一把拉住他，“楼远尘你是不是不甘愿？那个女人都嫁给秦慎微了，你还想怎么样？”
楼远尘反手就掐住他的肚子，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余十念开心。
“余十念，不要逼我动手杀你。”
“那你下手啊。”
楼远尘收紧了手中的力量，余十念的手一握上来，楼远尘只觉得手背一麻，猛地收回去。
余十念讽刺道：“我知道你一直在防着，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楼远尘，我们就这么纠缠着，直到你死我亡……永远也别想逃开。”
楼远尘拂掉手上的毒，真气一震。
“走不走。”
看着面无表情的楼远尘，余十念笑着背过手大步朝那马车走去，正要钻进马车又回头盯着相随上来的楼远尘，“我衣棠湿了，你得给我弄干了。”
楼远尘面无表情的伸手过来，一把握住余十念的手。
随着一股真气转出去，余十念的衣棠渐渐干枯了起来。
余十念手一拂，反手拿住了他的手解了毒。
余十念做完这些就乖乖钻进了马车里，楼远尘也没有废话驾车离开。
马车钻进雨幕里远去。
余十念突然掀开帘子往后看，繁华的京都渐渐的在眼前远去。
“楼远尘，你甘心吗。”
楼远尘压根就没理他。
余十念也习惯了，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边很不甘心，当初那个小女人对你好，想要嫁你，被我弄死了你一定很心疼吧。没想到她死了，最后还跳出一个凤云昔，我怎么能容忍你再次的背叛。”
楼远尘淡声问：“为什么。”
余十念一怔，随即就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楼远尘问的这个问题太过可笑了，还是太伤人心了。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了，那时候还小，谁知道呢。可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我不允许站在我身边的人离得太远，能将你夺走的，我都不会放过。直到那天的事情发生，我无法控制自己，既然绑不住，那就杀了，一个不留……”
“你疯了。”
“对，我就是被你逼疯了。”
楼远尘再次闭嘴，不想与余十念再讨论这种问题。
越往下说越变态。
“怎么，怕了。”
“坐好。”
“楼远尘，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别再背叛我，否则……”
“我现在是为了大小姐才和你一起走。”
“你……”余十念气得将帘子拉下来，人也钻了回去。
过了半会儿，余十念又恶狠狠的说：“楼远尘，你要是敢再走，我还会再杀你一次。”
“拭目以待。”
“哼，跟着她，到是学会了这些，以前的你可不会说这种话。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怪就怪她。”
“我们走海外。”
楼远尘的话刚落，帘子又被嗖地拉了起来，露出余十念不可置信的脸。
“楼远尘，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改了。”
余十念眨眨眼，“海王正想着造反呢，我们去那边干什么？”
“助大小姐一臂之力。”
余十念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帮她？”
“你必须帮。”
“凭什么。”
“凭我。”
“……楼远尘，你别太过分。”
“帮不帮。”
“不帮。”
楼远尘抿了唇，不再说话。
余十念盯着楼远尘的背许久，气得抓抓脑袋，大吼：“帮，我帮，你高兴了！”
“嗯。”
“为什么要去海外。”
余十念还在气，蹲在楼远尘的背后死盯着。
楼远尘打了一鞭子马屁股，淡声道：“为天下苍生。”
余十念嘴角一抽。
他可没有这么伟大，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干。
可瞅瞅这僵硬的背影，又咬咬牙道：“你又不想当皇帝。”
“心有苍生之人，才能做那九五至尊，心有不轨之人坐上那皇位只会祸害苍生。”
“你心怀天下，那就表示你能做这皇帝，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事，楼远尘没想到你的志向这么远大！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余十念越说越兴奋，脑袋里也勾出了蓝图。
“在余家学了这么多害人的本事，也该是你用在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身上了。”
余十念听这话翻了一记白眼，“我不想救苍生，我只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就助我。”
“助你登位我是很感兴趣的！至于其他，我可不管。”
“我管这事，你也得管。”
“凭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干。”
“待这天下平息安乐，我用我的一生来陪你。”这种一生的陪法有很多，楼远尘根本就是拿话来敷衍他。
“我管了！”
*
“嗖！”
羽箭穿过雨幕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落到了前面秦慎微的脚边。
秦慎微的脚尖一抬，将羽箭踢了出去，朝着正大退出去的太子方向飞去。
太子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是被雨水浸泡了数日一般。
“太子殿下，不好，齐家的人退了。”
突然一声喊来，让太子身子一轻，差些摔了出去。
齐家撤了？
齐家的人刚来到半路就突然撤了，这是什么意思萧聿心里边明白不过了。
他被齐家耍了。
想起齐华容这个人，萧聿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苏家的人呢？”
“苏家没有任何的动静。”
萧聿脸上血色褪尽。
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种地步，苏家那边怎么可能没有动静。以苏秀厢的能耐，早就该发觉到了的。
可是苏家的人没有出现！
苏家在放弃支持他的同时也放弃了苏慕娥。
该死！
萧聿阴着脸咒骂。
同时，心中那股子的凄凉感越发的浓重了。
“太子殿下，您先走一步！”前面独挡一面的人回头大吼一声，带着人强太远了过去，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萧聿猛然被吼醒，咬咬牙，想着只能先退了。
眼下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
看太子要逃走的架势，秦慎微朝彧风打了一个手势。
彧风点头带着人往侧边去，明着给太子留后路。
萧聿趁着这个时机带上部分的人急退，夹着尾巴连夜逃命去了。
连家眷也不顾了。
苏慕娥这个正妃到底在太子心中一点份量也没有，在萧聿的眼中只有自己。
最后一人斩杀下来，彧风带着一身血腥味回到了秦慎微的跟前，不解的看着他。
“太子到底是皇子，我们岂能赶尽杀绝。”
彧风是一点也不相信这说法。
秦慎微打的是什么主意，彧风也或多或少猜得到一些。
一下子就将太子杀了，那就真的便宜了三皇子。
“太子的事解决了，接下来也该好好和三皇子清算一下了，”秦慎微勾起血色的唇，在雨幕下特别的诡异。
“是！”
彧风收到命令，马上领着人朝三皇子萧澈所在的方向过去。
某座避暑山庄内，萧澈正立在雨幕前凝视着沉沉的夜。
一道轻声传来，从廊道处走过来一条修长的身影，直到立在萧澈的身边才显出真容。
正是之前从婚礼上离开的余空悠。
“三殿下得好好做足准备，太子府那事解决了第一个就会想到你这里。”
“多谢余神医的提醒，太子皇兄那里易攻，可本殿这山庄可不是太子府。夜王就算是来了，也难攻下。再说，本殿不是还有余家几位相助吗？”
余空悠微微负手，没有答三皇子的这话。
萧澈也是识趣之人，知道余空悠因为凤云昔的事不快，此时也不宜说得太多，免得引起余空悠的反感。
成不成事，就在今夜了。
这种情况下，可不能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