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重逢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谁也不能成为别人永远的依赖。
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之间。
兄弟姐妹之间亦是如此。
起初顾长思心理有问题，楚四对他简直像是对待婴儿一样，无微不至。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当这份感情变成了亲情，当顾长思的依赖成为习惯的时候，小四儿敏感的意识到，不能这样了。
最初顾长思对男同学动手，还是因为那些男孩子出言不逊。
可这一次顾长思对女孩子动手了，这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好在，发现的早。
顾长思又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当晚上小四儿疲惫的回到家，顾长思特别乖巧。
“大哥和三哥跟我谈过了。”
顾长思把哥哥叫到了书房里。
“哥哥我什么都明白。”
小少年踢着桌角，他其实远比旁人看到的还要成熟。
“那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小四儿要比他表现出来的慌乱许多。
弟弟还这么小。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坦诚”，会不会伤害到他。
顾长思的情绪也很不稳。
“我是想过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但是……”
小少年猛地抬头，红了眼睛。
“哥哥你将来有了别的女人，又有了孩子，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这个孩子，其实一直都是没有安全感的。
楚四从书桌后面走出来。
“傻瓜！”
搂住苦兮兮的小少年，楚四照着他屁股就甩了一巴掌。
“谁家认弟弟还是半途而废的？”
揉了揉臭小子的头。
“你仔细别犯错，不然就是你结婚了，我都照样揍你。”
弟弟并没有往那条不可预知的路上走，这让楚四松了口气。
顾长思也像是放下了心底里的一块大石头。
“那哥你能不能，能不能……”
小少年吞吞吐吐的。
楚四好奇的拽出他的头，结果看到小家伙脸都红透了。
“怎么了？”
这也没说啥啊。
“那大哥你能不能不当着嫂子的面打我？”
扒裤子揍啊，太丢脸了！
楚四：“…….哈哈哈！”
我家弟弟这么可爱，可怎么办？
楚四真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要是不想挨揍，就少犯错。
不然没准以后我还当着你侄子的面揍你呢。
那时候才叫真的没面子。”
回应楚四的，是顾长思的鄙视。
“哥你才多大啊就想孩子，不知羞！”
“你个臭小子，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哎呀哥，撒手撒手，别掐别掐呀，疼死我了……”
小哥俩在书房闹成一团，这让房门外面的林晓花也松了口气。
想着某处小岛上的那对苦等了十年的父母，林晓花敲响了书房的门。
“妈妈。”
哪怕已经十六岁了，小四儿看到林晓花，还像是小时候一样扑过去。
只是小少年如今长大了，不能扎在妈妈怀里撒娇了，就抱着林晓花的胳膊，把头枕在妈妈的肩膀上。
“林妈妈。”
顾长思甜甜的笑，他也很喜欢这个温暖的妈妈。
林晓花揉揉小儿子的头，又仔细打量顾长思。
“还疼吗？”
昨儿小家伙高烧，可把她吓坏了。
“疼，可疼了。”
顾长思毫不顾忌的撒娇。
“林妈妈你要帮我收拾我哥，我哥打我可狠了。”
他作势扭了扭，“都给我打肿了。”
这孩子，如今对楚家人，也是都能撒娇了。
林晓花感慨于这一年多孩子的变化，着实欣慰。
“下手没个轻重，回头我就让你楚爸爸教训他。”
捏了捏小儿子的鼻子，林晓花才对顾长思道：“顾老来电话，明天就派人来接你。”
孩子们又放假了，每年这时候顾家都会来人接顾长思回去。
其实顾长思的病已经好了，其实不再需要留在这里，但是孩子根本不舍得跟楚四分开，才一直留在这边的。
顾长思虽然舍不得，也知道必须走了。
外公和妈妈身体都不好，他不能总这么任性。
“回头哥去看你。”
小四儿知道这孩子舍不得，就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
顾长思恹恹的，突然想到了什么。
“哥你都知道我要回去了，还揍我？”
就是故意的。
楚四笑了。
“省的你回去不老实。”
他压低了声音道：“记得你还欠着外债呢，不想回来翻成四位数，假期就乖乖地。”
顾长思倒吸口气。
“哥你太狠了。”
一天涨十下啊，两个月的假期啊。
林晓花犹豫着，还是等送走了顾长思，才跟楚四说起另外一件事儿。
“小四儿，其实妈妈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林晓花在想着一个合理的开头，结果就听到对面的小少年笑着道：
“妈妈，其实我都知道的。”
林晓花瞠目结舌的。
她其实听尊上提过一嘴，说小四儿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却又跟她不一样。
这一年多，林晓花也察觉到了孩子的变化。
似乎愈发成熟了，可也是愈发爱撒娇的那个孩子。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软软的、爱吃、爱玩、爱撒娇。
林晓花总是刻意忽略很多，就像是那个十年之约。
可这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这一刻，林晓花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讲真，林晓花对小四儿那些关于“梦境”的说法，反而不如跟楚四朝夕相处的楚一兄弟多。
小四儿突然起身，跪在了林晓花跟前。
那一瞬间，哪怕孩子什么都没说，林晓花的眼泪也下来了。
“小四儿……”
总感觉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林晓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岁数大了，越来越敏感了。
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
小四儿笑了，眼睛却先红了。
于是，他说：“妈妈别哭！”
林晓花一把抱住他。
她什么都不想听。
却什么都明白了。
楚天南是被儿子的电话叫回来的。
回到家就看到那母子哭在一起，楚一和楚三也眼泪吧擦的，这小哥俩听到哭声的时候就来了电话也是他们打的。
楚天南抱住那娘俩，不用问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给你们小舅舅打电话。”
急忙把自己媳妇和孩子分开。
楚天南把媳妇抱回自己房间，林晓花直接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叹了口气。
一起过了二十来年，楚天南明白自家媳妇的不舍。
媳妇是明白人，楚天南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但是那个孩子不管怎么样才十几岁，还是需要去看看的。
楚天南过去的时候，楚四坐在床上，一左一右坐着他那俩傻儿子。
楚三在说：“小四儿你别想不开，到了啥时候我都是你亲哥。”
从小到大宠着的弟弟啊，楚三还没说完，自己又哭了。
楚四擦了一把眼泪，哭笑不得的。
“三哥，咱俩到底谁安慰谁啊？”
他家三哥，感情就是太充沛了。
楚一强忍着眼泪，“小四儿，你永远都是咱们家的孩子。
你要是不愿意，咱们谁都不去找。”
搂着自家最小的弟弟。
“咱们哪儿都不去，你就是咱们家孩子。
妈也不想让你去找。
小四儿咱们就在家，哪儿都不去。”
“哪儿都不许去，你就是咱们家的孩子。”
楚三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随手都抹在弟弟身上。
楚四哭的眼睛通红，却气道：“三哥你行不行啊？”
小少年带着哭腔，一脸嫌弃的去推他三哥。
“我新换的衣裳。”
小少年哭的脸都红了，却揽着两个哥哥的肩膀。
“还不一定能找到呢。”
他本来就舍不得，结果从妈妈到哥哥都是这样，让他怎么舍得离开？
哪怕只是有可能离开，他都舍不得。
“那万一真找到了呢？”
楚三这会儿像是个孩子似的，不依不饶的。
“那真找到了，你是不是就离开我们了？
你是不是就不要三哥了？
你说啊？”
楚天南听了都汗颜。
他儿子怎么有点儿无理取闹呢？
不过状况似乎不像是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他就没有急着进屋。
“三哥，不是的。”
小四儿到底是半个成年人，就拽着纸抽给他擦眼泪鼻涕。
楚一算是比较克制的，可当弟弟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楚一抱着弟弟的肩膀嚎啕大哭。
哪怕早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可当这真实的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谁都受不了了。
说到底，也只是十几岁的孝子。
楚四刚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
小少年仰着头，努力瞪大眼睛。
“大哥，我还是楚家的孩子啊，我会回来的啊。”
明明是劝大哥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回来”的时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了。
回来啊。
而不是就在这了。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小四儿其实不想去找的。
明明他之前就没有去找。
可是妈妈告诉他了。
小舅舅说了，有两个“傻瓜”一直等着他回去呢。
他们不是不要他，只是不小心丢了他。
听说，那也是很善良的爸爸、妈妈呢。
小四儿能说什么？
小舅舅那么聪明，那么特别，肯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不然小舅舅才是最舍不得他的。
楚天南进门的时候，小儿子瘪着嘴，叫了一声“爸爸”。
楚天南“嗯”了一声，张开手臂就把傻小子抱住了。
“爸爸、妈妈陪你去。”
他不习惯感情外露，只是安静的搂着孩子，他就是真正的父亲，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守护着他，保卫着他。
小四儿摇摇头。
“没事儿。”
楚天南声音有些颤。
“没事儿，总得见一见的，总得见一见的。”
他喃喃，“总得见一见的。”
不然他以后去哪儿看儿子啊。
小四儿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哭的更惨烈了。
“爸！”
他嚎啕大哭。
“我不找了，我不找他们了。
我哪儿也不去了呜呜……”
楚家上空，被浓浓的一股悲伤所取代。
尊上恼火的踹了一脚房门，胸口翻腾着怒气。
他也不知道是冲谁，就是心里不舒坦。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谁不想留下这小子呢。
一开始他就想要私心里留下的，其实留下也无所谓的。
尊上恨极了自己。
当初就是他欠儿。
明明可以留下自己家养的，明明就是自家的孩子吗。
凭什么要给那对傻子分享呢？
可是想到这些年唐国庆和姬红鱼为这个丢失的孩子做的那些善事儿，尊上又忍不住要把孩子还给他们。
明明人家亲生父母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儿。
明明……好吧，尊上承认，不想小四儿担了那些因果，不然这孩子还会像是前世一样，不得善终。
最初的目的也就是这样。
起初尊上海安慰自己。
若是他们不是好样的，就算是他被反噬，再被打回原型，也说什么也不会让小四儿回去的。
可偏偏，那对傻子坚持了这么多年啊。
哪怕明知道那个十年之约他们不可能找到，还是一步一步走过了北方所有的城镇。
有一次离得太近，尊上被反噬的吐血，他就在想，要不就让他们提早相认吧。
可终究，还是没舍得啊。
他们家小四儿，那么可爱的一个胖小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咋就说给人就给人了呢？
“都嚎啥啊？”
尊上没好气的嚷嚷。
没人理他，楚三嘟囔了一句，“回来就凶人。”
他巴巴的看着舅舅。
“小四儿不许走。”
楚一也瞪着小舅舅。
“我知道，是小舅舅让小四儿去找的。”
别以为他们是孩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哥俩这会儿都不爱亲近舅舅了。
“你们知道个屁！”
尊上没好气的骂，“就是混蛋！”
也不知道他在骂谁，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嚷嚷一句，“都给我等着。”
南方那个小岛上，夫妻俩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是一个胖小子从小到大的照片。
“十年了！”
姬红鱼摸着照片里阳光下的那个小少年，就像是摸到了她的孩子。
“十年了。”
唐国庆膀大腰圆的一个汉子，哭的一抽一抽的。
“我儿子。”
那么高大威武的唐国庆，别扭的跟个三岁孩子似的。
“我儿子，我儿子出门了十四年。”
唐国庆吭吭唧唧的，提到十四年，就捂着脸嚎啕大哭。
“哭个毛线啊？”
尊上刚离开那个哭唧唧的家，到了这边就听到唐国庆在那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问题是。
“你长得也不美，就别哭的那么丑了！”
这一刻，尊上就是想怼人。
姬红鱼一眼就认出了尊上，这样的人儿，见一次就不会忘记了。
她特别安静的起身。
直接拽过来两个大箱子。
“走吧，我们收拾好了。”
姬红鱼突然笑了，“老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