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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论势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刘启此刻万万想不到被当成高鸿的附赠品的刘洪竟然会是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物。

    “不敢不敢,在下愚见,先生见笑了。”刘启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在下亦知益州之利,然凡事皆有两面,益州虽大,却多高山峻岭,可供耕种之地仅集中于巴、蜀、汉中三郡,民仅百余万……”

    刘洪并不客气的打断他:“此言差矣,君有所不知,世家荫附之民不计入户籍,州中多居夷人,亦不登记造册,固陵在册之民十一万八千余,而实者不下二十万,益州辖郡、国十二,治下之民何止两百万,兼之刘府君广施宽政,休养生息,假以时日百姓必可富足,今天下不定,纷争不断,流民甚多,以田赐之引流民竞相前来而纳之,何愁无人?”

    刘启眼前一亮:在这个时代人中,刘洪的眼光算是长远,就算他不善兵法谋略,但从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定然在施政理财方面有所过人之处,哈哈,无意中捡到宝啦!

    熟知军事的刘启自然明白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再有精兵强将也顶不住三天不吃饭,后方稳固才是最终胜利的基础。

    这个小问题可难不倒刘启,后世的学者和网民早已将三国的每一个细节都研究过千百遍,随便在哪个论坛的犄角旮旯里拣出一篇就足以应付。“眼下益州不可图之正在于此,益州世族豪强林立,根深蒂固,********毫无根基,只得偏政于世族以依其势,而得利者一二,失利者大部,日久不均必失人心,暗流涌动于内,若遇外侵,随时有覆舟之险!刘季玉无长远之见,纵容地方自重无异于养虎拒盗,祸不远矣!”

    其实历史上对刘璋的评价不算太低,史料中多处记载他施政宽和,益州在他治下安定富足,让许多人对他大为惋惜,他的历史评价之所以很低完全是因为他的对手,接替他治理益州的诸葛亮太过强大。

    刘启还是很同情刘璋的,甚至因为他先后两次为不祸及百姓拒绝坚壁清野抗拒刘备而对他有些敬意,现在这样说他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不过现在为了招揽人才,顾不得许多了,反正刘璋的骂名也不少,不在乎多这两句。

    “自古得巴蜀者莫不是外力得之,挟强军之势以镇之,施公平之政以服之,方为得蜀之道。故在下以为,与其为安内而空耗气力,为何不先取易得之处?吴越之地天暖土沃,适于耕种,沃野之阔远胜益州,若患洪灾,当多发军民共兴水利变水患为灌溉船运之便,岂闻有因噎而废食者?中原亦多旱蝗之灾,蝗群一至颗粒无收,大旱为祸更甚,赤地千里,这些天灾岂为人力可制?自古以来天下英雄何曾因此而舍弃中原?”

    刘启拿出以前追漂亮女生才有的最佳状态,口若悬河。

    “而蛮夷少智趋利,宽政安抚,金银粮米诱之以利,虎贲之士示之以威,何愁夷人难服不为我用?互通婚嫁,授以礼仪儒道,假以时日夷民终为汉民,此患可根除矣!”

    刘启舌灿莲花,连自己都有点晕了,站起身来挥臂指向东方:“有大江天堑阻隔中原群雄,民心思定,若得江东,士民定然趋之若鹜,安民屯粮,练兵整备,暗中结交荆益世族,来日兵精粮足时再图荆益,水陆并进里应外合,可一鼓而下!”

    因学业之便,刘启能得到的信息远远多于只因三国演义或三国游戏而痴迷三国历史的普通人,所以对于这段历史的见解可谓头头是道。

    刘启又乘兴把众多诸侯逐个点名,让刘洪听的震惊不已,益州的弊病刘洪何曾不知,只是隐藏在表面的安定之下,那些在富庶的蜀郡的奢豪的宅邸内整日只知夸夸其谈的官员们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十年后的事!也许根本用不了十年益州就会大乱,就在眼前代表外来势力和统治阶层的赵韪已经和代表本地势力的严氏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五年?三年?也许更短,谁知道他们还能按捺多久?刘启说的没错,与其将气力耗在毫无意义的内斗之中何不去他处寻一块新的天地?江东?如今天下恐怕只剩下这一块得天独厚的地方了!此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韬略,眼光何其独到!刘洪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自己也胸有远志,却无良主相投,如今已虚度三十三岁,错过眼前这少年人,此生恐怕再无机会一展抱负。

    刘洪冲刘启深深一拜:“真奇才也!振翔昨夜所言不详,洪见君年少,心中见疑,故言语相试耳。今日闻君高见万分敬佩,洪愿弃了这小吏,同往江东助君一展宏图!”

    刘启急忙连称“不敢”将刘洪扶了起来,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早乐开了花,能得到刘洪这知识分子的认可可谓是在这前途未卜的三国之旅迈出的坚实的一步,证明自己的切入点是正确的,刘洪的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能将刘洪收为己用,对自己极为有益,而且武阳紧邻成都,说不定今后再图益州之时其族可为助力。

    刘洪当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抛家舍业跟刘启跑到千里之外的吴越之地去,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武阳刘家从光武帝年间发迹崛起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在犍为郡可谓是树大根深,刘焉父子来益州后毫无根基,只有借助各郡县世族大家的势力才得以站稳脚跟,当然施政时肯定要给那些地方势力以高额回报。

    武阳紧邻成都,刘家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为刘焉父子出力甚多,但获得的回报远远超过付出,不敢说权势滔天,也起码在犍为郡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刘洪家只是刘氏二百余年开枝散叶无数旁支中毫不起眼的小小一支,几十年未曾出过一个像样的人物,人丁不旺的刘洪家再过几十年可能会消失在族谱之中,而刘洪让家人重燃兴起的希望。

    刘洪自幼聪颖好学,思敏善辩,二十一岁便任蜀郡郡丞,深受太守赏识,刘洪自己也是踌躇满志,可惜好景不长,刘洪受到刘氏嫡支族人嫉妒,几句谗言便成了利益交换的牺牲品,被远调益州边儿上的固陵郡,而固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赵韪是刘焉旧部,施政还是那一套,刘氏换成了严氏,刘洪的日子仍然举步维艰。

    严通是严氏族长严湛的嫡长孙,读过几篇经史兵书,练过几天弓马武艺,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守府中严氏的代表,而这厮嫉贤妒能,打压排挤所有比他能耐大的人,还有所有非严氏族中的人,太守府几乎成了严氏的外宅别院。

    赵韪也很无奈,固陵是小郡,汉夷杂居,严氏的势力渗透到鱼复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垄断了县内所有的商业和大半的农田,只要一个口信和些许金银,巴山中的夷人就会滋扰地方,所以郡中其他各县也对严氏敢怒不敢言,没有严氏的支持,全郡税赋连三分之一也收不回来。

    赵韪不是没有自己的势力,他出身巴郡望族,旧主刘焉死后,是他极力联系刘焉旧臣拥立“温仁宽厚”的四子刘璋,有拥立之功,富庶仅次于蜀郡的巴郡太守之位本以为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没想到被庞羲横刀夺爱,事后才得知貌似宽厚的刘璋听信谗言忌惮他们这些旧臣势大难制,所以将他们分散至益州各个边郡,远离成都。

    且不论庞羲与刘璋有通家之好,赵韪自己本族就在巴郡,刘璋既起了疑心,就是让这太守之位空着也不会给他,可笑的是刘璋又怕诸多本是益州出身的旧臣太过寒心,都被放置在本族附近郡县,所以赵韪被借以具领军之才的理由打发到相邻巴郡的固陵来。

    征讨刘表?他刘璋要是真有哪雄心壮志就只发兵三千?

    更令赵韪气愤的是,他们这些旧臣当初来蜀为了立威打压当地人,结怨已深,势如水火,如今刘璋大力扶植益州各郡的当地势力得势后频频对旧臣借机发难,刘璋不但毫不顾及旧情,反而对那些没有见过世面暴发户甚为纵容。

    不过赵韪哪还顾得了别人,虽然刘璋还是顾忌他身后的那偌大的家族,太守之位还算稳固,可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征讨荆州刘表,攻伐一年有余,战果寥寥他自己却损兵折将,建功不成反树强敌,甚至一度退到朐忍以避刘表的反击,幸好刘表也无心深入,两家才罢兵息战。之后赵韪索性就在朐忍安了家,至于真正的治所鱼复,赵韪一年到头都难得回去几趟,每次回去见了严氏中人也大多是不欢而散,最好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一想到严氏,赵韪的怒火就无法抑制,初时几年他也得到严氏的支持,迅速掌握郡内各县,税赋充足,政令通行,双方合作极为愉快。可没过多久就发现,严氏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打着自己的名号横征暴敛,事情败露后,已傍上刘璋这座大山的严氏越发不把他这个太守放在眼里,态度也越来越恶劣,甚至听闻刘璋有以严氏族长严湛取代自己的念头。

    悔不该不用手下心腹幕僚曾经所献的根除严氏之计,当初如能趁掌控兵权之际当机立断随便给严氏安个通敌的罪名,来个斩草除根先斩后奏,那时益州刚刚安定了没几年,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刘璋怎么会因为一个再无利用价值的家族而和几乎掌控两郡又手握兵权的自己翻脸?量他刘璋也没那胆子冒逼反自己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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