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出去！
满座将士都扭头看向门口，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正在发言的将领忘了继续讲也忘了合上嘴，张着口傻愣愣地望着进门来的宛儿。
宣德厅里鸦雀无声，空气凝滞不动，静得连邻座的呼吸都声声入耳。
郦允珩显然已经觉察到了异样。
他以为内侍又来报什么信，于是张开眼睛往门口瞟了一眼。
他的视线像是触到了火，身体一下子从椅靠上弹跃起来，坐直了，一脸的惊诧疑惑。
随即，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重新躺回到了椅靠上，闭上眼睛，奄奄一息的样子。
“出去——”
从郦允珩口中，无精打采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出去——”满座将士都听到了这两个字。
他们重新看向门口，心说：“苏王妃啊，您没听到吗？皇帝下了逐客令了，让您出去呢！”
宛儿站着一动不动。
内侍为难地望望郦允珩，再看看宛儿，迟疑着。
他们不遵皇帝令是抗旨，可得罪苏王妃，似乎……比抗旨也好不到哪儿去。
座中有一位将领站起身来，大家一看，原来是皇帝的心腹爱将——禁军统领蒙毅。
“蒙毅当然身份不同了”！众人心想，“他出面去劝走苏王妃，事后皇上后悔，也不会重责他的。”
只见蒙毅三两步走到苏王妃面前，拱手施礼，说：
“公主，多日不见，蒙毅有礼了。蒙毅告退。”
说完，蒙毅向宛儿旁边一闪，径直走出了宣德厅。
“咦？”
座中将领皆瞠目结舌，这才醒悟过来：
“搞了半天，皇上这是让我等出去啊！”
众人皆一脸尴尬，靠近门边的将领很快地冲宛儿一拱手，就利用得天得厚的优势，一跃就出了门，跳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其余将领也一个个灰溜溜地，争先恐后地离开了宣德厅。
宣德厅，就像鱼归大海鸟入林，重新归于平静。
“你来做什么？！”
郦允珩冷漠地问了一声，声音跟他的身体一样慵懒。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崇州朝不保夕，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见死不救？！”
郦允珩玩味着这句话，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崇州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无关痛痒。我为什么要救呢？”
宛儿想不到郦允珩能讲出这样绝情的话。
她怔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宛儿背负着重大的责任，她不能使性，不能退缩。再艰难，再受辱，也得保住崇州的平安。
“你到底想要怎样？！”
宛儿的语气里，已经抽走了所有可能引起郦允珩反感的东西，只剩下软软的请示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不媳。”
郦允珩依旧懒洋洋地躺着，悠悠地说，
“在我有兴趣的时候，你不给。现在我没兴趣了，就算你想给，我也不要了。”
“求你了，救救崇州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南宫宛儿！”郦允珩从椅靠上坐起来，目光犀锐地往宛儿脸上瞥了下。
“我曾经求过你多少次？！我求你看在瑾儿的面上，回到我身边；我求你原谅我无意中对你的伤害！你呢？！你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不知是不是勾起了旧恨，郦允珩的声音越发的凉薄，
“现在，我有什么理由出兵，去帮你们崇州呢？！”
“陛下……”
宛儿不得不含垢忍耻，央求说：
“求你……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帮帮天启吧！”
郦允珩听到宛儿提起昔日的情分，面色一凝，眉眼微颤了一下。
沉痛的伤感，从他的心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传遍了他周身每一个地方……
再开口时，郦允珩的眼底已是一片沉静和深邃：
“你提起昔日的情分，我承认，那是一段难以抹去的美好记忆。就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宛儿听见郦允珩这些话，心中立刻又升起了希望。
她望见郦允珩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你还认得这个吗？”
郦允珩手里拿着那个小物件，向她伸出手来。
宛儿的视线落在郦允珩手掌上。
那里，放着一块儿蜀锦质地的布片儿，边缘处豁豁牙牙的，扯出参差不齐的线头。
宛儿认出来了：那正是当时攥在郦允珩手里，被她拿刀从自己衣裙上，生生割下来的衣角。
“你那件衣裙穿起来很漂亮，我很喜欢。割下来一片儿，就不完美了。”
郦允珩的视线飘到那块儿布片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宛儿脸上。
宛儿察觉到了郦允珩眸底深处那一缕冰冷怨愤的光。
“你将这块儿衣角拿回去，重新织补好。要一根线一根线地接上，严丝合缝的，看不出织补的痕迹，跟原来一模一样。”
郦允珩嘴角又爬上了清冷幽邃的笑意，如深冬早间朦胧的雾气。
“到时候，你穿上这件补好的衣裙做嫁衣，回到我身边。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出兵援助你的母国。”
宛儿心底一沉：这不是刻意刁难她吗？！就是请最好的绣娘，也不可能将那片割下的衣角，天衣无缝地织补上去的！
“陛下，”宛儿压抑的声音里，隐着藏不住的绝望，
“这不可能再织补好了！”
“是吗？！”
郦允珩侧过头，目光往宛儿脸上扫了一下，
“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宛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郦允珩瞟她一眼，神情显得有些迟疑，张口似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你真的这样绝情吗？”
宛儿抽泣着问道，“你要坐视崇州城破家毁，也无动于衷吗？还是你就期待着这样的结局？！”
郦允珩身体晃了下，他听出了宛儿的语外之意，心被狠狠地凌迟了一次。
“绝情？！”
郦允珩凌厉的目光盯住了宛儿，似乎要将她撕碎吞噬，
“绝什么情？！你对我还有情分可言吗？！你不早就……割袍断情了吗？！”
郦允珩抖了抖拿着衣角的手掌，重新将胳膊收回来，垂眸看了看衣角，又揣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