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闻堰顿了一下, 手掌还按着胸口的毛巾, 擦拭的动作停下。
他腰板笔直，神色淡淡：“我敲门，你没听见。”
江柠发现这一本正经的男人居然还有耍无赖的特性, “那刷礼物呢？”
“不是我一个人。”闻堰依旧否认, 声音里还带了点似有若无的无辜。
有点“那么多人刷礼物，凭什么只找我质问”的意思。
江柠皱了皱鼻子, 摸出手机继续看了看评论，好像确实——
最先刷礼的是“柘木”, 刷的超级快, 而且还一副超级霸气超级嚣张的样子，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一股“这个女人我罩了”的王霸之气。
之后是老牌粉丝兔兔发现自己粉丝榜第一的宝座要不保了, 也开始刷，与此同时那个叫“口口”的也开始刷，几个人完全是相互斗气一样地刷。
“就是牛毕”反倒是最后加进来的, 但是实在是操作太特殊，以致于最引人注目印象深刻。
阿歪直播里最贵的礼物是1314元的花, 而“就是牛毕”却刷了其他人不能刷的各种礼物, 价格高得离谱, 送礼的时候还带各种特效。
闻堰看她一副忧心无奈的样子, 按在胸口的毛巾搭在肩上，他身体前倾, 俊脸凑到她跟前, 和她平视：“你在担心什么？”
江柠皱了皱鼻子, 收了手机往后退了半步，“我……枪打出头鸟，做人要低调你不懂啊？”
“我还真不懂。”
男人说得随意，让江柠听出一股洒脱劲儿来。
她见过洒脱的人，眼睛里大多常驻苦难与沧桑。而这些出生就不凡的人，几乎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洒脱。
很多人，即使家庭幸福过得开心，但总有得不到的东西。不可能天天吃大餐，不能每天去游乐园玩，不管挣多少钱总会有很贵很贵的东西让你不敢买，总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这几乎也成了一种人之常情。
而有的人，几乎就不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原主大概也算是那种人，那种被宠坏了、让人羡慕的小公主，所以她喜欢宫睦寒能明目张胆地去追求，无所顾忌。
江柠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抬眸看着隔得近的男人，像说故事一样漫不经心：“就比如有一天，那些给我刷礼的人都离我而去了，就算我可以靠自己过得很好，在别人眼里也叫落魄，会不断有人同情我，或者过来踩一脚。”
这一点她在现实生活中也是有体会的，当初和纪时南谈恋爱的时候秀恩爱秀得有多爽，后来纪时南成名后她就有多尴尬。
包括各种找她帮忙要签名的，她必须一个一个地强调回去，她和纪时南已经分手了。然后收获一波强行被回忆——你瞧瞧你们以前如何如何巴拉巴拉好，在朋友圈里发这个秀那个，怎么就分手了呢？
然后同学聚会也是，明明她混得也不差，偏偏有个混到举世瞩目境界的前男友，所以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同情和惋惜，好像她多可怜似的……
闻堰眼神恍惚了一瞬，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完成任务后，这傻丫头会怎么样？和原来的那个闻堰共度一生？还是被抛弃？
这样没有意义的思考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来，在这样恰当地时刻，道出深情谎言：“不管其他人会怎样，我不会离开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减20，目前好感度为-20！”
闻堰：“……”为什么？是他眼神不够诚恳吗？
他好看地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格外认真的眼神锁定江柠：“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
江柠在心里呵呵一声：你说的是真的吗？骗子！
她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道：“谈不上信不信吧，就是……我这么优秀，从小到大收到不少情书，什么一生一世、三生三世、生生世世之类的，听得还挺多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点讽刺意味，却突然点醒了闻堰——
那些恋爱教程，不仅是他一个人可以看，其他男人也看过，可能也用里面教的内容追过女生，女生见得多了，就会厌倦，就会觉得是花言巧语不靠谱？
所以，他该抛弃教程改换策略吗？
闻堰本就隔得近的俊脸突然朝着江柠的方向压过去，带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江柠眼睛猛地瞪大，正要后退，后腰处被强有力的手臂拦截！
眼看着俊脸就要“撞”到她脸上来了，她赶紧脑袋一侧。
正好，男人的薄唇擦过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配合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简直比接吻还让人脸红心跳！
“你会信的。”
滚烫的声音格外笃定，就那么压在耳边，好像还带着力度，震得江柠耳蜗都有些发麻。
她写小说的时候喜欢写男人女人贴着耳朵说话，前辈们都说这样超级撩。等她亲身经历了才发现是真的撩，感觉他的声音都带电似的，极致的酥麻感从脚底板往上窜，在身体里漫开。
闻堰微微起了身，盯着她漂亮的耳朵看。
圆润精致的耳垂，堪比剔透的珍珠，光滑细腻，染着一点点粉晕，很诱人，让他有种想要捏在手里把玩的冲动。
他真的伸手去碰了碰，她肌肤很嫩，心智感情上似乎也挺嫩的。
捏一捏，感觉微扁，不够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股热意从下腹处迅速漫开，席卷大脑。他赶紧松了手，漫不经心转移话题：“你没打耳洞。”
江柠：“……”我特么想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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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大学的一间女生宿舍里，四个女生围在一起，其中三位，看段紫滢的目光有些怪异。
“我感觉你姐直播挺厉害的啊，观众和刷礼物的都挺多的。”这个是佩服语气。
“那个刷了几百万的，她最后能分到手多少啊？”这是羡慕。
“就这个水平，她会被辞退？需要我们捧场？是我对当下的直播行情有什么误解吗？”这是质疑。
段紫滢的脸色有些僵硬，讪讪笑着：“你们看她以前直播就知道了，她以前成绩不怎么样的，最近好像是有个土豪在追求她。”
室友一脸羡慕：“土豪啊，不会就是那个‘就是牛毕’吧！感觉有钱人就是霸气啊，追女人都这么瞩目，要是有人这么追我……哎，算了，不敢想。”
段紫滢解释了一句：“可惜我姐嫌人家老。”
某种意义上，她说的是事实。然而在当今社会，一个“老”字让寝室里的三个女孩心里联想了很多。
再配上“就是牛毕”这么俗的名字，她们之前对比道明寺幻想出来的霸道总裁瞬间幻灭，变成一个想吃嫩草的中年油腻男，虽然依旧因为有钱而很吸引人，但她们对江柠的羡慕瞬间大打折扣，多了一些微妙的感慨。
刚刚还在说“有钱人就是霸气”的女孩丘怡心里最纠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有钱的中年油腻男追求，她会同意吗？
如果是以结婚为前提，大概会吧？
老一点怎么了？穷人不也一样会变老。外貌是最容易贬值的，还不如趁着年轻貌美多挣一笔呢，嫁得好那可是能改变一生的，相貌能改变一生吗，相貌不过是一生都在变罢了。
不过，她就是想嫁，人家还不一定想娶呢，顶多是花钱玩玩。
“对了滢滢，你和纪时南是不是吵架了？以前周末寝室都见不到你的，怎么最近没见你们出去约会了？”
丘怡问出这句后，旁边郑雨哲眼色有些异样。
段紫滢抿了抿唇：“我和他……分手了。”
“啊，怎么分手了？纪时南那么好！”
“感觉不合适吧。”段紫滢低着头，好像有些伤感的样子，其实藏在桌子下的手握着手机，正在和夏溪聊天。
也是因为低着头，她并没有看到郑雨哲眼里的一丝嫉恨。
郑雨哲故意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突然想起前天看到纪时南喝得烂醉，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他应该还是很喜欢你的吧。”
“或许吧。”段紫滢应一声。
郑雨哲心里的恨意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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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直播结束后，江域换了身衣服出门。
绕过贫民区的一条条小巷，越往后走，他走过的路越来越窄。直到最后，走到一家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贫民住宅。
门是开着的，但没有人，也没开灯，很暗。
停了几辆车，自行车或摩托车，全部上了锁。
江域打开手机照亮，轻车熟路上了二楼。二楼有三间房，每间房都有年纪不大的男生在上网。
这里是家黑网吧，没有营业证，过来上网的孩子也不会被要求出示身份证。对他而言，则是在这里上网不需要他花钱，且因为客流量小，私密性更高。
黑吧老板和他有交情，但也只是利益上的交情。
直接去到自己常去的机子，他打开电脑，先做了最简单的隐藏IP处理。
之前直播前来过一次，一是在游戏里帮妹妹做宣传，二是约了人在晚上十点十分谈交易。
而交易的内容，是卖游戏账号。
他因为有不少前科，进警局谈话会遭受的待遇都和普通人不一样，要找正经工作更是基本不可能。
有时候，即使他什么事都没干，警察调查他周围人犯的什么事也会查过来，或者让他协助调查，或者直接将他列入怀疑对象，仅仅因为有前科，有档案。
玩游戏是他的强项，也正好可以通过虚拟形象掩藏自己。
不过他从来不玩那些巨火的游戏，那些游戏职业玩家太多，有太多的潜规则和利益纷争。他玩的大多是些“没有前途”的游戏，看着很火，但不会像真正优秀的游戏那样有长久的生命力，也不会有太大的竞争，甚至有些游戏公司在游戏刚推出的时候会花钱请他去玩游戏，以达到引流的效果。
总的来说，他虽然只是“鸡头”，但也能利用游戏赚不少钱。
很快联系上以前卖账号的老顾客“浩哥”，他直接报价——
木林森：【[图片][图片][图片]三个号，五万。】
浩哥：【我说木子，我从你这儿买了不少号，感觉你挺靠谱一个人，这次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浩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富二代买游戏号一是为装逼二是为泡妞，你这回整了这么“浪漫”的一出，这很影响人家富二代追妹子的啊。】
江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打下一行字：【这样的浪漫，不会影响富二代追求女生，反而会让他们感觉特别有面子。】
不过是压价而已，他不会退让。
浩哥：【哎，算了，看在咱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还是五万买了。不过我说木子，你真的不研究外挂了吗？只要是你出的，我愿意五十万收购，出事了责任我一个人担着！】
五十万。
江域的视线在这三个字上停顿了半晌，而后缓缓移开。
外挂这东西法律是禁止的，但它依旧猖獗，主要是因为太赚钱了，有的外挂制作者甚至可以月入百万，当然，进局子的也不少。有人甚至因为外挂被判十年。
他之前卖过外挂，只卖给浩哥一个人，二十万。
之后浩哥靠着那款外挂，挣了上百万，直到游戏停服。
五十万，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这对他而言，是相当诱人的交易。更何况他今天任性，一口气就挥霍了几十万，所有积蓄清零，还欠了十几万贷款。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就答应了，反正他全身都是黑点，洗不白也不差这一点，甚至自己都觉得像他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做才是理所当然。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他找到了妹妹。妹妹生长在蓝天白云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他要那么多钱干嘛？自然是花在她身上。
可有一天他做梦，梦到妹妹发现了他全部的秘密，包括那个“兔兔辣么萌”，然后她将一张银行卡甩在他身上，痛心疾首地指责：“你居然把你的脏钱用到我身上！”
是的，脏钱。她会觉得羞愧，她会为自己有这么不堪的哥哥而感到耻辱。
木林森：【外挂不会再做了，你有兴趣做游戏吗？】
浩哥：【做游戏？还是算了，那得投入多少钱，还不能保证赚不赚得到钱。】
江域看着浩哥的回复，心里并不意外，但多多少少有些叹然。
这人目光短浅还没有魄力，也只能游走在法律边缘挣点小钱，成不了大事。
更可怜的是他，因为自身局限，也只能认识这样的人了。
走完交易流程，五万块到手后，江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网上查找信息，选定下一个准备入手的游戏。
而此时，浩哥又给他发了消息：【我认识一大公司的程序员，做游戏开发的，木子你想不想认识认识？】
木林森：【不了。】
那种大公司的程序员，大多是以带徒弟的名义免费奴役菜鸟，有的甚至还要倒贴钱。他以前有被骗过，帮别人写代码，debug，原本说好帮他介绍工作的，后来什么都没有，不过，他也确实从中学到不少。
差不多忙完所有事，江域从黑吧回了家。
他以前晚上都去酒吧看场子，前几天因为得罪夏瞳，所有的酒吧都不要他，晚上不得不回家睡，同时还要考虑新工作的事。
开灯时，灯管没反应，屋内一片漆黑，他才想起来这个月电费忘交了。
看了眼手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赶紧打着手机手电筒去卫生间洗澡。
一片昏暗之中，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莫名给人一种冷清孤寂的感觉。
很多人说他冷，没有人情味儿，或许也因为家里太过冷清的缘故。
洗到一半，放在洗手池处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那种特别关注特有的铃声。
而江域的特别关注，只有一人。
他赶紧拉了条浴巾围在腰上，手在浴巾上擦干了水，摸起手机指纹解锁。
收到了一个红包，他手快，下意识地点开了。
十几万，是他今天刷礼的钱，她原封不动还回来了，还多加了几万块的“捧场费”。
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他今天说了，不要捧场费的。
他赶紧将红包还回去，手指飞快地打字准备解释，而那边又有消息发过来——
江子宁：【你还在读？别跟着直播间里的土豪学坏了，爸妈挣钱不容易，自己把钱攒起来，别跟挥土似的，看着霸气，别人指不定怎么笑你呢。】
这么劝诫人的一句话，江域看了一遍又一遍，特别是“爸妈挣钱不容易”这句，反复看。
突然，“啪”的一声，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又看到手机电量显示为百分之二，他赶紧关了手电筒，迅速打字想解释一下自己手机没电了，打完字才想起来这不符合自己的土豪人设，赶紧删了重新打——
【我还有……】
刚打几个字，手机黑屏了！
“操！”
江域赶紧一边按着手机开机键，一边摸黑去找充电宝。
果然，充电宝没电。
这个点交电费实在不现实，出去找个地方充电倒没问题。
他衣服都穿好了，走到门口又停住了，有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充好电又怎样呢？和她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他又折回去，躺在床上，面目隐在黑暗之中，凶神恶煞也因为多了丝清冷孤寂而不那么吓人。
贝多芬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而他，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第二天一大早，大门被敲得震响，江域皱着眉头去开门。
“江哥。”来者脸上堆满了笑，不怎么客气地进了屋。
焦勇。
他在少管所认识的，姑且算得上“同学”，说难听点可以称之为狱友。
“你有什么事？”江域面无表情看着焦勇，也没准备招待什么的。
“当然是有事，打你手机又不通，所以找上门来。”焦勇堆着笑，看起来还挺憨厚的样子，“就昨儿看了场直播，听说那女的是你妹妹？”
“你想说什么？”江域凶神恶煞的脸冷了吓去，绝对能吓哭小朋友。
“我看你妹妹很有钱的样子，人美心善，肯定不会不管你这个哥哥吧？”焦勇的目光一直在江域家里乱瞟，破天荒地找到水果，他不客气拿了个苹果直接啃，说得漫不经心，“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最好忽悠了，人傻钱多，要不咱们联手宰她一笔，五五分成？”
江域深吸了口气。
焦勇看他脸色不怎么好，改口：“这样，你六我四？或者超过一百万的话，你七我三也成！”
“砰——”
一个拳头狠狠砸在焦勇脸上，连他咬了一口的苹果都被打飞了。
江域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死死按在桌子上，眼神堪比恶狼，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狠：“我他妈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说着，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巨响，吓得焦勇心脏砰砰砰地狂跳。
江柠在门口刚想敲门，听到屋里巨大的声响，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原小说里的女配并不是死在男女主的迫害下，而是死在亲哥的仇家手上。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江域认识很多人，都是不干不净不守法的。
她有点担心，里面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打斗？兔兔他身体都没恢复好，会不会吃亏？
刚准备重新敲门，门突然被打开了，用力极猛，一个男人被人从屋里扔了出来，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江域表情阴狠，带着煞气似的，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娇小身影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心跳不可抑制地狂跳。
“砰”的一声，江柠都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被狠狠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