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飞鸽图腾
自和亲之事遭皇甫释离一人拒绝之后,离王府里并不得清闲。圣上皇甫卓玉日日下朝后都要亲自过来讨说法,皇甫释离不能把人赶出去,下人们更不敢阻拦,索性今日让人端来一壶酒,他说他的,他喝他的。
闫亚国先皇膝下皇子两位,一为当今圣上皇甫卓玉,另一位便是皇甫释离。两人关系时亲时疏,外人也摸不清楚状况。也有人说儿时皇甫卓玉曾救过皇甫释离一命,为了还这份恩情,皇甫释离甘愿退出皇位之争,做个闲散的王爷,便是朝中有紧急情况才起早上朝,上朝的衣着还得随他自己的性子来。
一壶酒喝完,皇甫卓玉还在念叨,皇甫释离挥袖拍案,干脆让下人又端了一壶酒上来。
皇甫卓玉闻着这酒味儿,喉咙实在干渴得紧,明知自己酒量不行,最后也经不住诱惑喝了一杯,一杯之后又忍不住再添一杯,不过须臾便喝得两腮通红倒在桌面不省人事。
皇甫释离把剩下一杯酒喝完,神韵依旧清明,推了推皇甫卓玉的肩膀,知其已经睡成死猪状,不免轻笑,招来他的随身侍卫,“你们把皇上送回去。”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北褚。”皇甫释离喊了一声,“把他扛回去。”
“是。”北褚可没有士兵们的拘谨,一把摸向皇甫卓玉的腰,将人往肩上一扛,单手托着就往外走。
后面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了圣上。
几人刚走出王府,碾迟庚后脚就到。
闫亚国原有七大家族,索里、丘陵、封、元、颜、碾、烈。这七大家族联合串通闫亚国之命脉。烈大家族的飞鸽遍布全国,洞悉所有家族动静,原乃七大家族之首,后突然没落,具体缘由无人得知。自后,网罗消息之责分落丘陵家族和碾大家族,原来的七大家族至今浓缩为六家。
六大家族各有所居。索里、丘陵一方负责军资收集,一方负责军用制造;而封、颜两大家族共同协管各路商业线条,至于商贸交易则由元、碾两大家族分管,其两两之间紧密相连,又各有牵制。
碾迟庚便是这六大家族中的公子之一。
“敢这么把他灌醉的,全天下也就你一人敢做。”碾迟庚凑上前嗅了一下,“你这都把陈年佳酿都端出来了,看来是真不耐了。”
“本王让你过来,不是要听废话的。”皇甫释离淡淡掀目,几有不悦。
“这是自然。”碾迟庚笑了笑,原本还想打些哑谜,但看某人此时心情不佳,他再遮遮掩掩就是在找死了,这等愚蠢行径他可不做,随即拿出一张图纸来,“可还认得这个?”
皇甫释离拿过来细瞧,“飞鸽图腾?”
“对,就是飞鸽图腾。不过这只是其中的四分之一。”碾迟庚摸了摸鼻子,看着他的眼里含着某种戏谑,“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离王对它的依旧这般印象深刻,真是难得。”
皇甫释离懒得理会他的意有所指,脑子闪过一张脱俗面孔,脸色凝重,“这几日,她便是在找飞鸽?”
“离王比我更有远见,她找飞鸽是为了什么,也不用我来多费口舌。”碾迟庚舔了舔嘴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酒壶,“那个,我给你带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过来,不给点打赏?”
话音刚落,刘管家慌里慌忙地跑了过来,“王爷,小王爷他又在闹了,您快去看看吧。”
“闹什么随他去。”皇甫释离的脸色很是不好。
刘管家也难为情,转眸向碾迟庚求助。
碾迟庚便如揽大任般严肃起来,正色道,“前些日子我听小无忧说他新认了一位娘亲?这位姑娘是谁,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去把人找来。”
“碾少爷。”刘管家眼角猛得哆嗦,恨不得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巴。这几日大小王爷因为这个闹了不知多少回,他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碾迟庚不明所以,但眸里的幸灾乐祸也实实在在,“刘管家,你这挤眉弄眼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
刘管家猛摇头,“您,您还是不要说话了。”
“……”碾迟庚摸了摸鼻子,就见皇甫释离风一般离去,欲跟过去瞧个究竟,后面却被人拉住。刘管家使劲地抓着他的胳膊,“碾少爷,门在这边。”
碾迟庚很是受挫,“我何时说要回去了?”
此时,皇甫无忧已经爬上高高的树枝上,还差一点就能摸到后墙。只要他爬过这面墙,再从墙外的那棵树滑下去,他就能成功离家出走了。
方才还在拼命喊他下来的婢女们忽然没了声音,皇甫无忧也不理会,小小的身子继续蠕动,终于爬上了墙垣。只是,他左看右看,外面都没有树的影子。
他明明记得此处是有一棵很大榕树的。
“小王爷,你快下来吧,可别摔着。”刘管家远远跑过来,边喊道。
小家伙揪着脑袋往里面瞟了一眼,手脚顿时僵硬,因为他最害怕的人此时正负手站在下面,冷眼冰冰地看着他。
“王爷,我去把小王爷接下来。”北冶说道,动手前却听到皇甫释离淡漠的声音传来,“他有本事爬上去,就让他自己下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扛着刀不知如何下手,“王爷,那这树……”
“砍。”皇甫释离沉声命令,那些下人也不敢迟疑,拎起大刀就用力砍。
皇甫无忧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小手捏得紧紧的,抓着石瓦不愿出声,眼睛却逼得通红,眼眶子里蓄积了不少泪水。
“王爷,小王爷还小,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刘管家在旁相劝,他知道这些年皇甫释离当爹又当娘的很是不易,虽然他表面对小王爷严厉得紧,心里头却疼得不得了,只是无忧性子皮,经常和他对着干,他也不懂施软,两人经常闹不和,“王爷,还是让老奴来劝劝小王爷吧,他……”
“带刘管家下去。”皇甫释离蹙眉吩咐。
北冶看了看刘管家,又看了看窝在墙垣的无忧,很是无奈,“刘管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王爷,王爷有他的办法。”
皇甫释离的办法无非就是想吓吓他,可偏偏无忧和他小时候一个性子,越是吓他他越是不怕,傲气得很。
“啊……”也不知小家伙是不是太紧张,身子突然就从墙垣另一边滑了下去。
那离王府的后墙足足有五个皇甫释离那般高,这般摔下去不少个胳膊也会断条腿。
皇甫释离已经第一时间赶去扑救,却还是迟了一步,一颗心登时往下沉,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吓得腿脚发软。
照顾皇甫无忧的婢女星瓴已经吓哭,抓着北冶的袖子问,“北冶,你说,你说小王爷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别乱说话。”北冶低声打断她,有些担忧地看向皇甫释离,正要跃墙去看无忧的情况,发现皇甫释离已经先他一步,却站在墙垣处动也不动。
现下几双目光瞪直,默默垂下眼来。
刘管家身子猛的一晃,旁边的婢女星瓴忙上前搀扶,刘管家抬手表示不必,急得两眼涨红,“快,快去找大夫,快啊,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家仆慌忙去找大夫,一行人从后门绕出去查看情况。北冶直接用轻功跃上高墙,看到围墙外的场景却是一愣,“王爷,这……”
“派人去找。”皇甫释离咬牙切齿般挤出这几个字,面色已经恢复些许,不过怒火未减,丢下这句话愤愤离去。
北冶紧绷下颚站了一会,从墙垣落下,竟失声笑出来,对还在抽噎的星瓴喊道,“星瓴,去告诉刘管家,不必再寻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