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接亲(上)
慕云漪的妆发成了,碧滢和落霜捧来了那嫁衣外袍、赤金凤冠和霞帔。比之去岁那场与太子大婚时繁重奢华的婚袍衮衣,眼前这一身显然简约了不少,哪怕已经穿上外袍、戴上凤冠,慕云漪也没有感到过于沉重与束缚。
在今日之前,慕云漪始终没有试过那顶凤冠,但上回当她瞧到那凤冠的坠饰纹样便已知,这是苏彦着意准备的,只因慕云漪当年的一句话……
彼时二人尚是两厢情悦,一日恰逢翰林院掌院嫁女,苏彦和慕云漪皆受邀参加婚宴。典礼中十分热闹,苏彦自然地穿过人群走近慕云漪身边。
“怎么,一直望着新娘子出神,眼中还带着愁色。”
慕云漪回过神,见是苏彦,又看了看四周,大家的焦点皆在一对新人身上,便安下心来,小声道:“我是见那新娘子身形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却戴着那样繁重的凤冠……”
“这是自古以来婚嫁的规矩,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必要隆而重之,才能显出大婚之事的崇高和。”
慕云漪撇了撇嘴:“那凤冠高出她一头,看着我脖子都酸。”
苏彦笑道:“凤冠向来是金树花钿簇拥九龙四凤,掌院大人是文官,所以他女儿这顶凤冠是传统规制之下最为精简的了,若换了公爵亲王家中的婚事,这凤冠必是还要添上几颗明珠、宝玉和坠子流苏,再重个半斤都算少的了。”
这个慕云漪自然是知道的,因在西穹的婚俗中亦是如此认定:凤冠越是隆重繁复越能彰显家世两家对于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只是她对于这“传统礼制”却是不以为然道:“我向来觉得精简雅致并不意味着不够崇敬,而满冠金饰珠宝也不代表着日后夫妻便能长久和顺。”……
当初的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憧憬有一日能为苏彦戴凤冠着霞帔,冠以他姓,嫁他为妻,只是后来两个人渐行渐远,慕云漪从一开始的遗憾到后来的释怀,终于有一天能够坦然地把苏彦当做知己挚友。
却没想到,苏彦却从来不曾忘记过那份情感,也从来都记得所爱之人当初对大婚的期许,并且一一做到了……
“主子?”落霜看出慕云漪眼中的迷离,唯恐宫中来的嬷嬷宫人们也看出,连忙开口提醒:“可是凤冠太重了不适?”
慕云漪这才回过神,即刻调整了情绪回以一笑:“凤冠合适的很,许是昨夜没有歇息好,方才有些走神,无妨。”
这时一旁的梳妆嬷嬷走过来,司空见惯一般的笑道:“新娘子大婚前一夜哪有不紧张的,歇息不好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奴婢猜着苏将军恐怕更是难以入睡呢。”
“是啊,没准儿一会就会看到咱们来接亲的新姑爷眼下两团青呢!”碧滢跟着嬷嬷一边逗笑打趣,慕云漪一瞬的失神便被遮盖了过去。
“子檐呢?怎的一大早就不见他?”慕云漪这才发现,平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子檐,竟从早起就没有见着,今儿府上这么吵,总不会还在睡着。
碧滢解释道:“子檐啊说不要当送亲的人,要当接亲的人,这不一大早便跑去了镇国公府,说是让主子你一下花轿就能第一时间瞧见他。”
“这个鬼精灵,罢了,直接去那边也好,不然这会子在我身边定要吵的头痛了。”慕云漪无奈的轻笑,然而这表面上的嗔怪,却是十足的宠溺与纵容了。
此时,外头的喜乐声越来越大,女傧相挥着帕子走进来,“安和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苏将军也到府上了,请您盖上喜帕……”
慕云漪默默点头,一旁的嬷嬷只当她是害羞,从一旁的托盘上拿下喜帕轻轻盖在慕云漪的头上,待再次为她整理一番衣装之后,便与傧相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走出卧房,经花园长亭,朝着早已热闹非凡的前厅走去。
此时苏彦站在前厅当中,接受着公主府中各位送亲宾客的祝福,然而或许只有苏彦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心中隐隐在担忧着什么,以至于他从进到前厅里就时不时地超后门看着,那枚熟悉的身影是否出来了。
终于,厅外传来女傧相一声高喝:“吉时到,新娘出!”
满厅满堂的人转过身去,望着珠帘后一袭描金红袍的公主,然后便是更大的喝彩声。
苏彦看到了慕云漪,尽管她盖着盖头,可是苏彦无比确信那个人就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此时此刻,他终于安下心来,随后大步穿过人群,走到了慕云漪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牵住她。
“苏将军不可!”这时,傧相拦在了前头,她本是按照礼仪执事,但语气过于急促生硬,一时间局面变得有些尴尬。
旁边的嬷嬷虽也有些愣住,但到底是见多了婚仪场面,即刻镇定地打圆场:“苏将军,知道您急着把咱们公主娶进门,可是礼仪也是不能少的,放心,新娘子还能跑了不成?”
嬷嬷这一说,把在场人都逗乐了,人人只当是苏彦娶妻心切,再也没人留意方才那一瞬的尴尬。
随后便由男女傧相一同捧起红花锦绸,分别将两头交给苏彦和慕云漪手中。
“请苏将军带安和公主出门,上轿!”
苏彦看着与自己同牵一条红绸的慕云漪,一时间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句低语:“云漪,我来接你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在前头,在众人的祝福和震耳的喜乐中,一步步地走出公主府。
苏彦将慕云漪稳稳地送入马车后,就在苏彦即将上马时,却被人叫住。
“苏将军,借一步说话。”
苏彦回头,认出此人,他正是前几日在万空山竹院见到的,慕云铎的亲信,此人年纪看着很小,不过十三四虽的模样,但目光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镇定与冷然,所以苏彦的印象很深。
然而对于此人的出现苏彦并无丝毫的意外,甚至从今早他出门起便隐隐觉得今日婚仪之中必然会发生什么,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