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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别扭

    将挑蟹、炒蟹的方法仔仔细细和大厨说完,又亲看着大厨从头至尾做了一次香辣蟹,温婉才放了心,急急问沈掌柜借了马车去牙行。

    螃蟹大喇喇放在院里压着,每个时辰都要死掉不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她眼前溜走,她舍不得。因此,她忙活了一个下午同时找了几家牙行对比,才买下了离冯家不远的一条河沟。

    虽是民风淳朴,她也怕有那眼红拎不清的人去毒、去偷她的螃蟹。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得没骨气。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己日子过不好,偏巴巴盼着旁人也倒霉的小人。

    在她前世里半夜偷摸在别人鱼塘里投敌敌畏的人不算少,乡里乡亲的偷些鱼改善日子她能理解,投敌敌畏的就让人觉着恶心了。

    至少她不止一次见到过因满塘鱼虾一夜死绝,夫妻俩抱头痛哭双双钻进鱼塘寻死的人家。因此,她盘算着让冯家就近帮她看着些河沟。

    正巧人市的价格较往常便宜些,她又讨价还价花五两银买下了一个被人牙子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

    年轻力壮的不是没有,可她这人天生有点母性,见这人血肉模糊,蓬头垢面地倒在地上眼见要断气,她的眼睛就怎么也移不开了。

    说她圣母也好,白莲花也罢,她这人没有宏图大志,但能伸手时帮一把,她也不会吝啬。万一不小心捡到个落难的皇帝王爷的给她千两白银报答救命之恩她不就发了?

    意淫完再看马车上一动不动臭烘烘的男人,温婉点点头。嗯,果然觉得没那么亏了,精神胜利法果然好用啊!

    有沈家出面,温婉又不费吹灰之力地买了木船和玉米小麦。满头大汗忙活了半天,温婉才总算踩着夜色将螃蟹全投进了乡下的河沟里。

    再回城时已月上中天,温婉从医馆捞了人又付了诊钱,才急匆匆爬上沈掌柜安排护送她的马车。她探头看着车外黑漆漆的天,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回去指不定要怎么挨骂了!

    果然,等她从沈家的马车上下来就见到自家院门大关,门缝里黑漆漆一片。

    “嬷嬷,开门!”她轻轻扣着院门,回头见沈家家丁躬身站在一侧目不斜视忽然有些囧。

    夜不归宿被关在家门外什么的,太没面子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砰”地拉开院门跟个黑煞神般瞪着她的是林渊:“还知道回来?滚进来!”

    温婉却指指马车不动,满脸讨好地拉着林渊的手傻笑。

    林渊冷冷一笑,甩开她掀了车帘去看,当下猛地转头瞧温婉,冷硬的脸上连冷笑也无了。娘的,男人!

    温婉缩着肩膀小小声:“买,买的!”

    帮着林渊将人背进了屋又灌了口冷茶,温婉才笑着给了赏钱零嘴打发走沈家的家仆。

    恰逢刘秀才摇头晃脑步伐踉跄地回家,瞧见沈家气派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嘟囔:“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呸!什么李财主,扣得要死!”

    怏怏回了屋,见屋里冷锅冷灶,他婆娘还未做饭与他吃。又抓着他婆娘的头发将人提起来一通好打,直将人打个半死,他才算泄了这股无名火。

    见他婆娘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他又皱着眉伸脚将人踢了一踢,催她别装死赶紧起来做饭。

    全然不知他那躲在阴影里的老来子正满目阴翳地看着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似粹了毒。

    林家这边也如同沸水炸了锅,一家子叽叽喳喳如三堂会审般,听着温婉磨磨唧唧阐述自己先斩后奏买人养蟹的事儿。

    林渊板着脸将热好的饭菜端给她,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温婉抬头朝他笑,他也只做不见。

    她只得接了筷子温声朝他道:“这人是我买来看螃蟹的,等他伤好了给他河边搭个窝棚就行。我算过了,若是螃蟹能养成,咱们家年前能挣五十两。”

    林渊垂眸将唇抿成一条线,转身进了屋。

    温婉咳嗽两声,也顾不上家里几个看戏的吃瓜群众,草草扒了两口饭便小心钻进了屋。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此时的愤怒正在酝酿着爆发,而她再不补救很可能在沉默中灭亡。

    “阿娘也有今天!”元宝抱着胸幸灾乐祸。

    他从没见他爹脸这般黑过,就是他烤山芋烧了大伯家的草垛也不曾。

    阿羡一反常态皱着眉点头:“爹伤心了,阿娘该揍。”

    莫说他爹,就是他,久不见他娘回家也是心急如焚的。

    见元宝还在竖着耳朵听戏,他又笑道:“背功课去,我要检查!”

    元宝顿时头大如斗,再没心思看戏。闹哄哄众人俱都洗漱的洗漱,回屋的回屋,作鸟兽散。

    等温婉吹了灯躺到床上,见林渊头一次翻身背对着她,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厚脸皮地往人家背后靠了靠,将脸轻轻贴上他的背,柔声哄他:“莫生气啦!我事急从权实在来不及和你商量。再不会有下次了!”

    林渊却推开她下了床,抱着钱匣子将他几个月所挣得铜板银子哗啦啦流水一般倒在床上:“我养活不了你么?养活不了孩儿么?”

    温婉垂了眸轻轻摇头。

    林渊红了眼:“你莫着急,我会再努力些。你还如往日一般绣花煮饭点了油灯候着我归家,可成?”

    他林渊的婆娘,该被捧在手心里护着,搂在怀里暖着。让她一个妇道人家辛苦挣银钱,他舍不得。

    温婉也红了眼:“我想多挣些银钱给你补身子,你受过伤比不得从前,我心疼你。”

    他胸口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不会随着时间淡去,只会随着她的骨血刻进她脑子里沉淀在记忆中。

    林渊闷闷:“你下月生辰,我想给你买个玉镯子。”

    他听说玉能养人,所以才没日没夜的攒钱,所以才浑身青紫伤痕累累。

    温婉摸着他的脸摇头:“我不要那些,那些比起你来一文不值。你富贵我能陪你富贵,你贫困我也能陪着你乞讨。”

    说完不待林渊反应掀了被子就满床打滚:“哎呀,养个螃蟹这么点小事也要同我计较,反正没人心疼,我冻死算啦!阿嚏,冻死算啦!”

    林渊看她又来这招苦肉计不由牙根发痒,他非但没低声下气哄她,甚至他也一掀被子脱了上衣陪着温婉满床打滚:“来啊,互相伤害啊,我若受了凉旧伤复发你可别哭!”

    说完气哼哼地给温婉盖被子,互相伤害这句话还是跟温婉学得,现下这情景当真十分适用。

    温婉:一山还比一山高!

    她吃定他心疼她,他如今也能吃定她在意他。

    两人互瞪一眼背过身去,又互瞪一眼再互瞪一眼撅着屁股。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各自笑对方幼稚鬼,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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