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此间少年

    苏慕烟将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顶着烈日趴在校门口喘气，实在走不动了，又倦又累。

    双手都勒红了，满头大汗刚直起腰，听到喇叭响，电子门徐徐打开慢腾腾的将地上的东西挪到一边去，回头一看，放肆的吹了声口哨，嘿，名车，不知又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哥儿。

    口哨的尾音还没消失，车子早已扬长而去。她掏出纸巾擦了把汗，四周张望看看能不能碰上个熟人。

    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冻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下午的太阳真是毒辣，明晃晃的着了火似的难受。

    “嘿！苏慕烟——，你怎么在这儿？”童清舒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双手叉腰猛灌矿泉水的苏慕烟吃惊的问。

    童清舒撑着一把碎花遮阳伞，打扮清凉，长发随意散在肩头，身穿kitty猫图案吊带小衫、牛仔超短裙，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引人遐想；脚穿细高跟凉鞋，越发显得双腿修长，身材好的没话说。不过这里的学生都习以为常，美女不是怕没有，而是怕多。

    “哦，童清舒，是你呀！我刚从外面回来。你要出去？”苏慕烟站在童清舒身边，矮了将近一个头。

    “苏慕烟，都开学两周了，你才回校？”童清舒看了眼地上的袋子，有衣服有食物，零零杂杂。

    “没有，没有——”苏慕烟赶紧解释，“我们系的教学楼还没装修好，所以这两周不用上课。”

    其实她是替一个公司兼职做美工去了，朋友介绍的，整整两周，不分日夜，做牛做马，刚刚做完，总算拿到两千大洋。

    童清舒“哦”一声，又问：“你买这么多吃的？想干嘛？请客？”

    整整三大袋，牛肉干，薯片，蜜枣，核桃仁，巧克力……应有尽有。

    苏慕烟笑：“当然是自己吃呀！”累了这么些天，总得犒劳犒劳自己。一拿到工资，立即到超市。

    童清舒露出嫉妒的表情，挑眉说：“小心肥死你！”

    苏慕烟得意的笑：“我怎么吃都吃不胖——，谁叫你不能吃！”童清舒气的瞪她。

    童清舒是表演系的学生，必须控制体重。

    这个学校里所谓的表演系，也就是模特，走台的。

    平常吃东西，习惯吃一半。

    一块丁点大的奶油蛋糕，不断做思想斗争，一咬牙，终于买了，毫不犹豫掰断一大半，无情的朝一边的垃圾桶里扔去，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苏慕烟亲眼所见。

    可是表演系的老师仍然说她的学生大多体重不达标，超重。

    一男生走出来，打扮时尚，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胸肌若隐若现。

    苏慕烟耸肩打招呼：“嗨，明时！”明时目前是童清舒的男朋友，同是表演系的学生，可谓凤毛麟角——整个表演系的男生统共不到十个。

    和这个学校一样，阴盛阳衰。苏慕烟站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半头。

    苏慕烟私下里一直觉得表演系的这些男学生长的不过尔尔，并不如何英俊帅气，五官又不精致，个头高的吓人，但是气质很不一样倒是真的。

    童清舒挽着明时的手臂要走，临上出租车前又探出头来，说：“苏慕烟——，你是不是拿了奖学金？”她好像在食堂门口的公告牌上看见苏慕烟的名字。

    苏慕烟点头：“恩，拿的好像是什么云玛奖学金。怎么了？”她填了申请表，比另外一个男生差0.5分，与国家奖学金失之交臂。每个系只有一名国家奖学金的名额。

    “那你还站在这发愣？今天不是颁奖典礼吗？”

    苏慕烟吓一跳，“什么颁奖典礼？”

    童清舒奇怪的看着她，说：“你不知道？你们这些获得奖学金的呀，学校特意准备了一场颁奖典礼，就今天。”

    苏慕烟这些天因为兼职，忙的昏天暗地，连学校都没回，哪知道这事呀，心想糟糕，忙问：“什么时候？在哪？”童清舒摇头，又问身边的明时，半晌说：“肯定是大礼堂了Ｃ像是三点，跟我又没关系，所以，我也不大清楚。”

    现在已经三点零二分了。

    苏慕烟一惊，谢了她，匆匆往大礼堂赶。提着诸多杂物，汗流浃背。

    想了想，回宿舍肯定是来不及了。跑到附近的教学楼，就近找了间教室，把东西往讲台柜子里一扔，撒腿往大礼堂跑。

    学校里做事拖拖拉拉，说是三点，不到三点半肯定举行不了，所以她也没有真的急的不行。

    一进大礼堂，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学校里的领导已经坐在主席台上。

    她猫着腰从后门进来，一看时间，才三点十分，颁奖典礼已经进入状态了。

    丧气的想，以前开会什么的从来没这么准时过，今天难得迟到一次，偏偏这么倒霉！

    她在后排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准备等下叫到她再上台领奖。

    旁边有人认出她，说：“哎，苏慕烟，你来了！你们系的肖老师找你都快找疯了，见人就问！你还不赶紧找他去！”

    她忙问：“哦！找我干嘛？”

    那人耸肩摇头，表示不知道。估计是没见到自己来领奖，所以到处打听。

    她探起身子，见肖老头站在礼堂另一边，于是让认识的同学传话过去。

    肖老师四十不到，早已“聪明绝顶”，顶着一副六七时年代的大框眼镜，所以大家暗地里都称他为肖老头。

    他听别人说苏慕烟来了，眉头一皱，便往这边走来，其他废话没有多说，只说：“苏慕烟，到第一排坐去。”

    现在不是做教育工作的时候。获奖的学生都坐在第一排。

    于是苏慕烟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走到第一排。

    有人起来让坐，最好的位置，正对主席台。

    她头皮发麻，又不好推辞，只得若无其事的坐下来。

    学校里的领导开始讲话，老生常谈罢了。

    苏慕烟松了口气，陈词滥调，耳朵都听出茧了。

    困倦袭上心头，昏昏欲睡。可是上面的领导都看着呢，就算她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猖狂。

    为了打发无聊，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放在桌子底下给宋子文发短信。

    “今天我拿奖学金，你快过来，我请客！”

    宋子文跟她一块长大，称的上是青梅竹马。

    现在在一所全国闻名的一流学府就读，物理系的高才生，品学兼优。

    等了半天，宋子文也没回短信。

    估计他没听到短信的声音，于是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正在拨号中，旁边的苏慕烟捅了捅她。

    她忙抬头，心里吹了声口哨，低声问：“这人是谁？”苏慕烟笑：“帅吧？总裁林墨白，真是年轻又英俊！”

    苏慕烟是化学系的风云人物，老师批试卷都是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这次拿的自然又是国家奖学金。

    此人念书心无旁骛，孜孜不倦，每天准时上晚自习，雷打不动。苏慕烟曾想，她大概是想拿诺贝尔化学奖，为国争光。

    这个学校，理工科的学生和艺术系的学生天差地别，泾渭分明。

    苏慕烟看了眼台上正发言的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白色衬衫深色西服，领带中规中矩，一丝不苟，气势威严，给人严肃认真的感觉，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气息。

    她挑眉，问：“哦？学校为什么请他来？”以前也拿过奖学金，可从未这样郑重其事，大张旗鼓的办过什么颁奖典礼！苏慕烟小声说：“听说学校要新建一座食堂，想获得云玛的赞助，所以特意搞了个颁奖典礼。咱们学校不是有奖学金嘛，找个借口请他过来。”

    苏慕烟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她获得的奖学金就是眼前这个人提供的。

    林墨白的讲话并没有什么煽情之处，客套得体，无非是希望同学们继续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类的。

    可是谢幕的时候，掌声如雷，持久不歇，有些女同学趁乱故意发出尖叫声。

    苏慕烟当然知道为什么，不由得一笑，对苏慕烟说：“哪有那么帅！年纪不小了吧，看样子是工作狂，没什么情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肖想他。”

    苏慕烟白她一眼，说：“什么叫年纪不小！人家还不到三十岁！”

    苏慕烟笑：“那也有点老。”

    苏慕烟气，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好？”

    苏慕烟想了想，说：“干净的，斯文的，熟悉的，安心的……”苏慕烟不等她说完，拉着她站起来。

    众多领奖者正往主席台上走去。

    主持的老师大声宣布：“美术系苏慕烟同学，云玛奖学金获得者，大家鼓掌欢迎。”

    苏慕烟从云码总裁林墨白手里拿过颁奖证书，林墨白伸出手，笑说：“苏慕烟同学，恭喜，请继续努力。”

    苏慕烟忙伸出手，与他好好的握了一握。

    她尚不习惯这样正式的见面方式。

    林墨白放开她，将另一份获奖证书发到旁边的同学手里，同样是握手恭喜。

    苏慕烟冷眼旁观，自己还不到他下巴，眉是眉，眼是眼，比起在座的领导，不是老态龙钟，便是长的差强人意，怪不得会引来诸多女生的尖叫声。

    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大概想不到底下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女生意淫他。

    感觉到口袋里手机在振动，一定是宋子文打电话过来了。

    又不能接，只能干着急。终于等到多话的党高官发表完“激情澎湃”的感言，众人脚都站酸了，心中大骂。

    大家一哄而散，往门口挤去。

    苏慕烟没走，站在主席台下打电话：“宋子文，我刚才上台领奖去了，所以没敢接你电话。你现在过来了没？”

    “打车过来的，已经到了，在你学校门口。”

    苏慕烟笑，他倒是随传随到，忙说：“那你再等等，我马上过去！”往后门出去，一眼看见学校的领导正一一和林墨白握手话别，低眉顺眼，十分殷勤，言辞谄媚。

    她心中恶寒，拐了个弯，往旁边的草地上穿过去。

    宋子文双手插在口袋里，见她一路跑来，挥手：“哎——，苏慕烟，这里！”苏慕烟是苏慕烟的小名。她本来是叫周诗的，上学后才发现光是她班上就有两个苏慕烟，一气之下，于是改名叫苏慕烟。以至后来，许多人听到她名字，都以为是男生。

    苏慕烟大口喘气，指挥宋子文：“去，买个冰淇淋来，热死我了！”用手拼命扇风，碎长的短发更显凌乱。宋子文眼明手快，拉住要走的她赶紧往旁边让，口里说：“小心车！”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刚好擦身而过。

    宋子文教训她：“你也不看路，万一撞到了怎么办！”心想，这车主太嚣张，学校里还敢开这么快，见人站一边，也不减速。

    苏慕烟浑不在乎，推着他说：“好了，好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去。”宋子文诧异：“这么早？”还不到五点。

    苏慕烟笑嘻嘻的说：“慢慢吃，吃它两三个小时。”

    她早饿了，中午饭都还没吃呢，此刻饥肠辘辘。

    带他到街角的饭馆，说：“别看这家饭馆门面不起眼，生意可红火了！都是地道的川菜。”价钱自然不便宜。

    时间虽然尚早，可是客人却不少。

    俩人在窗口拣了张台子，正对电影院。苏慕烟心想，吃完饭正好看场电影，消化消化。

    很豪气的点了几个平时都不舍得吃的大菜，还要点清蒸螃蟹，宋子文阻止：“苏慕烟，等会儿你一个人吃完！”苏慕烟看看菜单，两个人确实吃不完，于是作罢。

    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畅快淋漓。俩个人喝了一大瓶干红，一瓶二锅头，五瓶啤酒，兴尽而归。

    苏慕烟酒量不浅。

    买单的时候，宋子文抢先一步把账结了。

    苏慕烟不满：“我拿了奖学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宋子文笑：“没有你替我付账的道理。”拉她出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起。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火树银花。

    微凉的夜风一吹，酒醒了一些，宋子文扶着苏慕烟往回走。

    苏慕烟喝的双颊赤红，含糊的说：“宋子文，想不想看电影？”电影院巨幅广告垂下来，上面的女明星风华冷艳，凡是路过的行人莫不回头张望。

    宋子文叹气：“苏慕烟，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苏慕烟走路不大稳，意识倒很清醒，说：“那行，晚了，你也该回学校。电影以后再看。”

    宋子文问：“大四了，想好以后怎么办吗？”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为前途忧心忡忡。

    苏慕烟满不在乎的说：“还能怎么办，看着办呗！”脚下一软，差点绊倒。

    宋子文扶紧她，又问：“那是想找工作还是考研？”

    苏慕烟想了想，说：“大概找工作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傻了。”又随口问：“你呢？考研？”

    宋子文点头，他当然是考研。

    俩人慢腾腾的往回走。

    宋子文说：“苏慕烟，你年纪还小，应该考研。

    多念点书总有好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们学校的美术学院就很不错。”

    宋子文在班上年纪本来就偏小，而苏慕烟和他同一个年级，却比他还小两岁。

    苏慕烟撇嘴：“就我这成绩，哪考的上清华美院呀！英语头一个是难题，我现在连四级还没过呢！”

    美术系的学生英语基本上烂的不行，都大四了，苏慕烟班上只有一个人过了四级，不但过了四级，而且过了六级，分数史无前例的高，所以这次国家奖学金是人家荣宝玉，而不是苏慕烟。

    苏慕烟六月份的时候四级考了四百一十九分，是班上第二。而学校有不成文的规定，美术系的学生英语四级只要过了三百五就能拿到毕业证。

    宋子文没好气的说：“谁叫你不好好学！念高中的时候，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苏慕烟叹气：“以前是被逼出来的。”

    其实她英语一直就不咋地，烂的可以。转念一想，又说：“宋子文，当真能考到你们学校，真的很不错呀！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哦——对了，你是要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的吧？”

    这样，俩个人还能再次成为校友，越想越不错。

    宋子文耸肩：“大概吧。我们学校的文凭好歹能唬一唬人。”

    他正在考虑出国的事情，目前只是想想，连申请书还没递出去。

    苏慕烟仔细一想，考研究生好像也满不错的，考上公费的话不但不用交学费，还有生活补助，省得早九晚五上下班，还要日日受老板的闲气。

    于是大手一挥，拍着胸脯说：“我决定了，考研究生！”苏慕烟不是酒醉后的疯言疯语，她是真的开始着手考研究生的事情。

    宋子文送她到女生宿舍楼前，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苏慕烟，你学费交了没？”苏慕烟点头：“交了，我爸跑了趟远运输，给我打了一大笔钱。”

    他点头，又问：“那你身上钱够吗？”

    她忙说：“够够够，你别忘了，我刚拿了奖学金。”

    他“恩”一声，说：“那行，你上去吧，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藏着掖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