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8章

    这一年的秋天来得有点晚，十月的天气还很暖和，就是风刮得很急。

    李牧是听着风声把剧本《那年冬天》读到尾声的。

    剧本里也是个秋天，敌寇来犯，边疆战火烧了好几个月，朝廷损兵折将疆土沦陷，将军出征的日子近了，上边挂着个国库空虚的朝廷。

    这时的公子彻底成了落魄公子，为筹措粮饷一酬将军知己之情，在都城里头开了几百场筵宴不惜拿自己亲自上阵当噱头，因此已经被族里除名。

    李牧正看到这一幕，公子带着他的车队在京外长亭等着出征的将军。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将军说：“你来送我？”

    李牧脑子里突然有点恍惚，抬头余光瞥见有个人影在门口，转头一看，是陆子勋。

    陆子勋站在那儿，高大身影仿佛把整扇门都挡的严严实实，李牧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李牧放下书，站起来，没说话。

    陆子勋是典型的硬汉长相，轮廓粗犷刚硬，两条浓眉飞扬入鬓，很有些张扬不羁的味道，但他压下眉头时眉心的纹路又像是刀刻出来的似的，无端让人觉得威严。

    此时陆子勋目光灼灼看着李牧，整个人似乎又多了点温度。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李牧一直沉默，陆子勋缓步走进来。

    低头看一眼他摆在扶手上的书，竟然难得地笑了，“又在看剧本？”

    这其实是没话找话型的明知故问，李牧眨眨眼，“是。”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陆子勋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又抬眼看李牧，“我帮你？”

    李牧愣了一瞬，“好。”

    然后他弯腰把书拿起来，翻开时手指在前几页顿了下，很快翻到最后几页，递到陆子勋面前，一双剔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陆子勋，“从这里开始吧。”

    陆子勋伸手接过来，他知道李牧每次看这个剧本都是偷偷摸摸的，机会不多，满以为对词也是接着上次的侍妾。

    可是，李牧指着的位置，雪白的书页上深黑的字迹，他看一眼就愣了。

    他愣了足足有一分钟，这一分钟没敢抬头跟李牧的眼神对上。

    陆子勋再开口时觉得嗓子燥得发疼。

    他说:“你来送我？”

    李牧说：“我来谢你。”

    不愧是专业演员，李牧这四个字一出口，陆子勋似乎就看到了黄山漫天的苍凉。

    李牧又说：“这一杯酒，谢你不厌弃我的荒诞愚钝。”

    陆子勋垂着头把脸转开。

    “这第二杯酒，谢你的庇佑之恩。”

    陆子勋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这第三杯酒，我愿你得偿所愿，你本就是天边高飞的鸿鹄。”

    而后又是长久的静默，该接词的人没接，该催促的没催促，耳边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直到陆子勋目光重新回到书页上，声音沙哑地开口，“我的愿望，是杀尽这世上所有该杀的人，驱除敌寇，收复河山，在沙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马革裹尸还。”

    这是这幕的最后一句台词，剧本里的公子未置一言，只俯身长揖而下，而后转身而去。

    一切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