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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家

    盛夏六月,花团锦簇。

    高楼外面,琴瑟箜篌鼎沸,婉转而缥缈,那青石上的葡萄架下,挂着一只又一只巴掌宽的金枪鱼。

    赵若竹一睁眼,便看到自己坐在墙沿边上,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那年久失修歪歪扭扭的高墙在轻微的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要塌掉的样子,身边还有小女孩细声细气说话的声音。

    赵若竹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前世她是界海尽头的一名祭司,诡秘降临后,神殿坍塌、祭台腐朽。

    绝望的主神杰夫曼纵身跳入了死亡之海,为了自证清白,她从诛仙台上一跃而下,惊呆了所有人……

    神死了!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小姐,你不要想不开~”

    高墙那头的贴身侍女芹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带着点哭腔,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

    芹儿约莫七八岁大小,底子倒是长开了,五官精致,个子小巧,如同一个洋娃娃。

    “城北笼罩的迷雾怎么样了?”赵若竹自高墙上轻盈地一跃而下,缓缓道。

    “总督大人去查看了,没有任何的发现,还是浓郁得化不开。”

    芹儿小脸胖嘟嘟的,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为赵若竹整理着衣物,再把她的长发系好。

    发绳是以名贵的胶油树脂制成,会自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十分好闻。

    在香榭这片气候温和宜人的家园,岛屿星罗棋布。这里虽然盛产橄榄、葡萄、大麦,然而,大部分土地却是光秃的石头。

    因而,非圣主教的香榭人大都泛舟入海,扮演着商人、海盗、冒险家等角色。

    那时,红海的波光帆影,闪烁的是他们的智慧和机敏。

    赵若竹笑了笑,没说话。

    二人出门,一辆藏青色镶红边的马车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马车缓缓行驶着,在一处雕梁画栋的阁楼前停下。

    赵若竹仰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匾额上面,以赤墨点缀着“永宁坊”之名。

    “赵大小姐来了啊,东阁首座为您备着呢!”

    左右侍女躬身施礼,恭敬地说道。

    赵若竹点点头,自有一位面容清秀的伙计引着入内。

    永宁坊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厅,供饮酒作乐,二、三楼是专门的厢房。

    这会说书点的是杨卿记,是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一位老翁与一个小女孩正在讲述着。这杨卿记讲的是古代状元郎与枀山柳妖的凄美爱情。

    “这会谁点的杨卿记?”

    赵若竹随口提起。

    她是永宁坊的大主顾,每年都要砸下上万两银子,尽管来的次数不多,也让坊主当成财神爷供奉着。

    “是许秀才,是许秀才点的。”伙计压低声音回道。

    赵若竹也不为难他,摆手让他离去了。

    她挽着芹儿的手腕,坐在了靠窗的首座上,视线四下打量了一会,发现了那位手执山河扇的绿衣书生。他缓缓展开扇沿,隐晦地透露出上面的名家提字,让周围人神色一震,而后恭敬地加以礼遇。

    “估计又是看上那说书的小姑娘了。”赵若竹摇头道。

    “这花花公子,小姐起先还警告过他的!”芹儿嘟着嘴不满道。

    赵若竹也不在意,她来这里是为了打探消息。

    雪白色的玉几上很快摆了满满一席的佳肴,赵若竹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进嘴里。

    品一口甜蜜清爽的桃花酿,入口回甘,是上乘的果酒。

    “膏梁锦绣,甲第星罗,靡衣偷食,此等的人生,别提有多惬意了。”

    赵若竹不禁思忖,若是一辈子就这么无忧无虑地做一个富家小姐,也是不错的生活。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张口间,芹儿自觉将剥好的果皮荔枝送入她唇齿间。

    这御化城,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主城,还零星错落着七七八八的村镇。果皮荔枝便是御化的特产,于冬春交替之时,能获得不少通体璀璨夺目如玛瑙的荔枝。

    果皮荔枝大小仅寻常荔枝的三分之一大小,却味道独特、唇齿溢香。

    自然花销极其之大。

    随便尝上半斤就需花费普通人家长达一年的收入。

    她这一世所在的赵家,钟鼎玉食、烈火烹油,端的是地位崇高。且与皇族是一脉相承,不过主要都是几位家老在说,赵官家未必承认就是了。

    在御化城,赵家却是土皇帝,掌管了大半的赋税与军事。确切的说,这是一个世家门阀。

    赵若竹享用着佳肴,品尝着美酒,丫鬟伺候着,心里却是想着其他事。

    降临这个世界,不下十余年了。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只是时不时还是有些她不能理解的怪异事件。

    这时,永宁坊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嚣,有人闯进来了!

    “几位大人,行行好,我这孩子多日未食米水,求您赏点吃食。”

    一个虎背狼腰的中年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他遍体嶙峋、肤色黝黑,布满风霜的脸庞上满是凄苦。

    他身后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正眨着灵动的双瞳,望着玉几上的佳肴,直流口水。

    “一边去,一边去,上回不是施舍过了,怎么还来,真当我们是善堂吗?你这样子,教我们如何做生意啊。”伙计嗔怒地说道。

    “抱歉了。”中年人有点绝望了,就准备离去。

    “待会。”这个时候赵若竹上前一步,道:“不介意的话,到这里填下肚子吧。伙计,多加两副餐具。”

    “多谢您的施舍,小姐真是善良。”中年人瞅了瞅赵若竹,看她气宇轩昂,服侍精美,没敢细看,扫了一下就错开了眼神。

    “谈何施舍,不过患难扶持。”赵若竹淡然一笑,走到窗前,将地方腾给了二人。

    许是饿得厉害,父子俩吃的很快,饿死鬼般,囫囵吞枣地直往嘴里塞东西。

    赵若竹劝道:“这样吃会落下毛病的,还是先喝点小米粥,垫下肚子。”

    不久伙计盛了几大份小米粥上来。

    “两位的服侍不凡,可是家道中落,流落至此?”

    “说来话长,小人乡里有厉鬼作祟,害了不少人。那时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命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及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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