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萧婉颤抖着操控着剪子,慢慢一下一下,顺着那一大片血迹把亵裤剪了开来。可是等到剪开她才发现,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布料与皮肉相连,根本没有办法取下来。
伤口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刺激得萧婉几欲作呕,她忍着恶心求助道:“墨瞳,接下来该怎么办?黏住了我拿不下来。”
墨瞳闻言迟疑了一下,片刻后一字一顿说道:“殿下莫要惊慌,换盆干净的水,把布浸湿,放到伤口处,外面正烧着热水,一会儿换热水,伤口熏着热气,想拿下来就容易得多。”
萧婉也不管墨瞳是不是能看见,自顾自地点点头,照他所说的浸湿了自己的手绢放在隔了亵裤的伤口处。
“紫鹃,本公主正亲自救你,你给我挣点气,一定要撑过来。”萧婉抬手理了理紫鹃的长发,看到了她因痛苦紧皱的眉。”
片刻之后,墨瞳把已经烧好的热水放在了屏风边上,萧婉从里面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把水壶拎了进去。
果然,有了热气的熏烫,没一会儿工夫,已经干涸粘连的血迹重新变得鲜红起来,顺着手绢一点点渗透出来。萧婉把手绢拿开,稍稍使了点劲把粘在伤口上的亵裤揭了下来。
墨瞳听着屏风内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开口道:“请殿下仔细清洗一下紫鹃姑娘的伤口。”
萧婉应了一声,什么上下尊卑,身份悬殊,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她跑到水桶边,把原先水盆里的血水倒在空桶里,重新舀了干净的水,又吃力地拎起水壶,往盆里加了点热水。宽大的衣袖总是时不时沾到盆里,萧婉嫌它碍事,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挽起了袖子。
她一遍遍擦拭着伤口,来来回回地换着水,也不知道擦了几遍,终于外面的墨瞳开口了。
“殿下,如果伤口处的血污已清洗干净,就把药用上。”
萧婉拿开自己的手绢朝伤口处看了看,说实话这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她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已经照墨瞳所说的清理干净了。不过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翻开的皮肉也从暗红变为了粉红,她犹豫着从边上的矮桌上拿起瓷瓶,打开以后小心地帮紫鹃上着药。
白色的粉末撒到伤口上瞬间没了踪影,紫鹃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吓得萧婉赶紧停了手。
她欺身上前看了看紫鹃的神色,紧皱的眉头似是舒展了一些,萧婉吁了一口气,继续上完了药。
“墨瞳,药上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屏风外的墨瞳双手环着胸道:“殿下不要为紫鹃姑娘盖被褥,如此无益于伤口的愈合。”
床边的萧婉正手拎着被褥的一角打算给紫鹃盖上,闻言立刻把被角丢到了一边。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跌坐在椅子上。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宫。”
萧婉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摆摆手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瞳刚才出去打水的时候看过一眼刻漏,他思索了一下答道:“回殿下,大概快到寅时了。”
萧婉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道:“我就在这儿,不回寝殿了。”说完又喃喃道,“也不知紫鹃何时才能好转。”
“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已尽,殿下只能听上天安排。”墨瞳倚靠在门边,看着屋外的漫天星辰出神。
过了许久,萧婉也没有答话。墨瞳回过头,却发现人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缓缓走过去,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忽而神情又松动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屏风边,把搭在上面的外袍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椅子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些干什么,二十年的生命里,今日居然在后宫内院里帮助一个失宠的皇女,救治她的奴婢。回想一下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一个时辰,紫鹃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萧婉是被她不停地呓语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墨瞳,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萧婉嚯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应声落地,她来不及去捡,踏过自己的外袍往里面走。
不同于初见时的面色惨白,此刻的紫鹃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婉上前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被这灼热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接着想也不想唤道:“墨瞳!墨瞳!紫鹃身上好烫!”
墨瞳很想张嘴回答她受伤会发高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曾经他也发过无数次高热,挺过去就好了,可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深宫内苑的弱女子,体质也与男子不同,若是不用药强行硬撑,只怕是撑不到天亮了。他闻言皱了皱眉道:“殿下请稍等。”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婉来不及阻拦,等她从里屋跑出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墨瞳的半点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觉得害怕,刚刚消失不见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墨瞳去做什么了?他还会回来吗?
萧婉在外面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里屋,学着记忆里母妃照顾病重时的自己的样子,把手绢浸到冰冷的井水里,拧干后放到了紫鹃的额头上,希望借此来把滚烫的体温压下去。
没过一会儿,紫娟就开始了大幅度的抽搐。萧婉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止不住低声哭泣着,如果不是自己愚蠢地要跟赵芯兰过不去,如果不是沉不住气和父皇顶嘴,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殿下。”
萧婉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揪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呜呜呜……”萧婉快步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墨瞳身影的一霎那,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