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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粉衣小丫鬟想要扶着周子贤下车,他却看了眼莫初白,触及那冰凉的目光,忙推开丫鬟的手,抓着马车的车壁滑下马车,一瘸一拐地朝着别离亭走上去。

    “你们别跟来。”

    “是。”

    周子贤走到别离亭内,伸出手,似想要碰触莫初白的脸,最终颓然收回手,怔怔地站了好半天,这才坐到莫初白对面,从怀中取出一张满是栀子花香的素色帖子,帖子有些皱了,看着倒像是被人摩挲过好多遍的样子。

    “收到花开帖,我还以为在做梦。”他眼中晶光闪烁,哽咽着道,“就是此刻,也犹恐尚在梦中。”

    “别惺惺作态了。”莫初白厌恶地别过眼,还是那张俊美的脸,从前恨不得不错眼的看着,这会儿却只剩下伤感和愤懑。她早知道那日装神弄鬼只能瞒他一时,以他的聪明,回过神来稍稍细想就能猜到她没有死。她也不怕他知道自己没死,她从没打算就这么藏着躲着在黑暗中过完这辈子,那杯毒茶的仇她还没报呢。

    周子贤带来的人是没进别离亭,却将别离亭四面团团围得密不透风。莫初白瞧见了,却不以为然地说,“周子贤,收了你那些小把戏吧。我既然敢现身见你,当我还是那个一杯毒茶就能悄无声息抹杀掉的小姑娘么?”

    莫初白这话音刚落,就听得亭外咯咯一声脆笑,“谁要欺负我妹子,先问过我这把青龙偃月刀。”

    曦娘挺着大肚子,手持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地率着几十个劲装男子,大刺刺地从别离亭外的参天大树上轻灵地落到地面上,几个起手间,周子贤的随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卸了武器。

    “曦娘姐姐,你怎么来了?”莫初白登时脑门都凉了一瞬,她还专门让白牙一定要拖住曦娘,别让她一个孕妇来淌这趟浑水。如今瞧着倒好,曦娘来了,白牙倒像是给留在了家里。

    “我怕妹子你被人欺负。”别看曦娘动起手来气势无人可挡,可这说起话来实在是温柔地让人恨不得戳瞎双眼,“你放心,我的身体棒棒的,正好出来活动活动。”

    莫初白看一眼那被曦娘雷厉风行给卸了武器,如今蹲在一堆装鹌鹑的随从,心里很是佩服曦娘的活动能力。

    “好啦,妹子你快办正事儿,办完回家还能赶上吃午饭。”曦娘说着话,就退到一边去,自有跟着她来的劲装男子殷勤地围着她说笑,又捧了各色零嘴给她。

    莫初白默默地将从白牙那敲诈来的毒雾丸给收了起来。她从没想到喊人来助阵,这本是她和周子贤之间的事情,她一向有孤胆,靠着白行风的各种药丸,有相当的自信可以制住周子贤全身而退。曦娘的仗义相帮让她心中暖洋洋的,心中的激愤和悲凉也淡去不少,再看向周子贤时,眼中连恨意都淡了。

    “我来见你,只是为着两件事。一是你我之间,恩断情消,我即没死,你还需写下退婚书给我。二是你的人像苍蝇似的围着白家转,太让人烦,让他们都滚吧。”

    一向恪守小厮职责的金潇潇捏了捏拳头,猛地弯下腰,嘴唇擦过莫初白的耳畔,“你要见的人,是你的前未婚夫?”

    “是啊。”莫初白奇怪地看着金潇潇,诧异地说,“有什么不对吗?”

    金潇潇猛地砸了下别离亭的柱子,冷着脸走到亭子下面去,远着周子贤的随从们站着,才刚站定,不知想到什么,又飞快地走回亭子,笔直如剑地矗在莫初白身后,眼睛里满是锐光,犀利地看着周子贤。

    周子贤进了亭子后就一直看着莫初白,亭外的手下被人收拾了也全无所觉,可是莫初白看着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无异,她的那双最美丽的眼睛里,再也装不下他了。莫初白的话,他听到后,先是怔了一下,像是没弄懂什么意思似的,满眼茫然,随后突然整个身子滑倒到地上。

    “初白,我错了。”他抱头痛哭,“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下那等糊涂事。你……你不在后,我才知道,我这辈子已经离不开你。这些日子,我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多想就这么跟你去了,可是一想到伯父伯母的大仇未报,我只能挺着。”

    “至少开了我莫家三处仓库,清贫的周公子终于享受了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滋味如何啊?”莫初白却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再给哄住,冷笑道。

    “初白,你在说什么?”周子贤错愕地抬起头,“你莫家的仓库都是空的,我可是一两银子都没见着。”他镇定了些,在地上坐直了身子,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身在尘埃里,却浑身高洁,让人觉得他温润如玉,心生好感。他怕莫初白不信,将手举起来,“以我周家先祖之名发誓,我周子贤在六个莫家仓库里未得半文钱。”

    这时候的人信仰天地之力,他这么一说,莫初白倒是信了他的话,只是心里暗暗好奇,所有的仓库都被搬空,莫望到底做了什么安排?

    “初白,你不知道,陛下抄了国舅府,因着我爹在其中立了功,赏赐不少东西,我……我周家再不似从前清苦,初白,哪怕莫家的银子都找不回来,你跟我回去吧,我再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请允许我用这一生来补偿你。”周子贤看着莫初白脸色似有松动,忙接着道。

    莫初白眼中浮起厌烦之色,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惯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得自己心花怒放。

    想当年两人的婚约就是这般订下来的。莫家在南国虽说豪富,却像是石头里蹦出来似的,并没有可供走动的亲戚,莫望又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莫初白十岁那年出事没多久,莫望就和周子贤的父亲周瞳结为好友,周夫人带着儿子来莫家庄做客,周子贤嘴巴甜,哄得莫望夫妇视为亲子,没多久两家就顺理成章地为两个年龄相当的小辈订下亲事。

    初时莫初白是不太乐意的,她那会儿听白牙说了满肚子的五国轶事,正立志要嫁个武功盖世的侠客或者威震天下的大将军,转头就发现自己被许配给一个长得跟姑娘家一样文弱秀气的小书生。闹自然是闹过的,最后还是周子贤自个儿摆平了这件事。

    他是没法飞檐走壁,可他做出的风筝是莫家庄飞得最高的,上面画的燕子就跟真的似的;他腹中饱读诗书,讲起故事来更不是白牙那满口胡诌能比拟的;更难得的是,他什么都愿意给小未婚妻,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呢,他是摘不下来,可他为莫初白造了一处摘星池,池中全是五色石头,灯光映照下比天下的星星还要美。

    从十岁到十六岁,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大姑娘,她的身边一直是他陪着。她调皮捣蛋是他站出来顶锅,她写字画画是他手把手教的,她唱歌跳舞是他琴箫相伴,她……那桩桩件件,却都在那杯毒茶里,化为水中泡影。

    “初白,我那时候真的是没办法,朝廷找不到莫家的银钱,查到我们家头上,我爹娘都被关起来了。”周子贤就那么坐在地上,桃花眼里全是水光,“我可以为你去死,可我不能让爹娘为了我们送了性命。”他看向她,眼里是熟悉的含情脉脉,脸上是千般歉意万般无奈。

    “周子贤。”莫初白冷漠地看着周子贤,话里满是鄙夷,“废话少说,做都做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在这磨磨唧唧地为做过的事情找借口,有意思吗?”她从桌边的一个木盒里取出纸笔墨砚,将茶杯往旁边推了些许距离,摊开纸,磨好墨,拿着笔,递到周子贤面前。

    周子贤颤抖着手将那支笔接过去,突然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整个身体晃得厉害,他伸出去抓住桌子边想要借力站起来,一连使了好几次力,都颓然无功。

    “公子。”等在亭外的粉衣丫鬟一直注意着亭中的动静,见状试探着唤道,“我来帮你。”

    “站住。”周子贤厉喝道,生生止住粉衣丫鬟刚刚抬起的脚,“不准进来。”

    粉衣丫鬟委屈地应了声是。

    “将……将纸铺到地上可好?”

    莫初白眸光微动,金潇潇抢先将桌上的纸拍在地面上,冷声道,“你可别心软,他在使苦肉计呢。”

    “想什么呢?”莫初白对着金潇潇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再对着周子贤道,“周子贤,虽说至亲至疏夫妻,可也没有一言不合就递毒茶的。还好我们是没成亲,这要是成了亲,今晚我睡着后被你捅一刀,明儿饭菜里下点砒霜,后儿衣裳里抹点毒粉,这日子可过得真够惊心动魄的,我是消受不起,你还是另觅佳人吧。这退婚书,你若不写,将来如何另娶高门小姐呢?”

    周子贤闻言大痛,似也知道和莫初白再无转圜的机会,提着笔,才写了个退字,涟涟落下的泪水先将好好一张纸给毁了。金潇潇立即又铺好一张纸在地面,他却依然提笔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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