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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声东击西

    这一天,京城里,玄武帝御驾亲征的大军布署在城外,军容壮盛。

    武威关的战事在几天内便平定了,等到回报的军士陈述鲁儿列知难而退后,玄武帝本正暗自庆幸。谁知,前些天接到另一件消息,察唯尔倾全军之力改攻西南武定关。

    武定关若陷落,黄河一带疆土便将不保。玄武沉思一晚,还是决定御驾亲征。

    杜扬跪于殿下,受命留守京师。

    「给你一万兵力,杜将军。」玄武低声说着。「宁守勿攻,太子安危为重。」

    「臣下晓得。」杜扬朗声说着。

    「有劳杜将军了。」

    「谢皇上。」

    「咳……咳……」

    深夜的武威关中,将军府内,断断续续地有着浅咳的声音传了出来。

    前些天的夜里让谢玉一闹,寒夜里情绪的激烈起伏让风寒又染上了冷雁智的身体。

    眼见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反正天边已经微微亮了,冷雁智轻叹一声,还是起了身。

    梳发、穿衣,披上斗篷一件,冷雁智推门而出。

    冰凉的晨风吹进衣衫的缝隙,本来半睡半醒的头脑在一瞬间回复了清醒。

    有些冷……手臂甚至还有些颤了起来。

    然而,冷雁智已经不想再回头穿衣。

    只是拉上了斗篷,然后便一步步走出了将军府。脚步踩在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冷公子。」

    冷雁智一出门,守门的卫士就齐声问好。

    冷雁智点了点头,接着就继续往大街走去。

    武威关是边关重地,关内没有关外所见如此的雄伟。简陋的平房里住满了守关的士兵,唯一的一条大街上,此时正是人声鼎沸。

    出征了,就在今天。昨夜收到密书一封,对于察唯尔倾主力痛击西南武定关,玄武帝终于做出了响应。由玄武帝御驾亲征的队伍已经离开了京城,往着西南的方向前进。

    之前为免打草惊蛇,纵使攻下了武威关,也是照着日前的作息,放着出入关的商旅自由通行,也不断命人定期回京禀告着武威关的战况已定、一切安好。潜伏在武威关中许久,今日终于可以一显身手。

    相对于士兵们的摩拳擦掌,冷雁智却只是享受着这种热闹的气氛。

    曾经有很久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如此充满生气的场景了,就只是旁观着,都能感觉到一股活力涌入心里。

    眼前的姜将军正在阅兵点将,韩将军受命留守武威关,此时也站在姜恒的身边检阅大军。

    冷雁智站了一会儿,便让姜恒见到了。

    姜恒朝着冷雁智微微一笑后,便大步朝他走来。身上的甲胄响着金铁微微交击之声。

    「冷公子,怎么起得如此之早?」

    「无法入睡。」冷雁智也是微微笑着。

    「呵,想必冷公子跟姜某一般,也是太过期待今早了。」姜将军笑着,朝着冷雁智的肩膀上轻轻拍去。

    「是啊……想必是。」冷雁智低声回答着。

    「大事将成,冷公子……在攻下京师之后,大殿之上,可要容我与您共酌一杯。」姜将军笑着。

    「自然,仰仗姜将军了。」冷雁智抱拳回礼。

    「呵……如今时辰还早,冷公子可以再去休息片刻。」姜将军低声说着。「之后长途跋涉,这路上可辛苦的。」

    「……好的,承蒙将军爱护,在下这就去歇息。」冷雁智无奈地说着。

    「……冷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如果身体有恙,可要快请军医。」

    「不妨事,有劳将军费心了。」

    半个月后。

    「英弟?英弟?」

    玄慈走在御花园中,四处张望。

    五岁的玄英整日不是在自己房里睡着就是不见踪影。玄慈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前一刻明明还在床上睡得极熟的孝儿,在下一刻便是整个宫里都不见了踪迹。这种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简直要怀疑起在玄英的房里有着密道。

    「英弟?」玄慈继续找着。

    「皇兄,来啊,来看啊。好高啊。他们在点兵呢。」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玄慈又是转了一圈身体,才终于见到了坐在墙上的弟弟。

    「玄英,你在做什么!」玄慈无可奈何地低喊着。「给人看见了还得了,快下来!」

    「才不会有人看见。」玄英淘气地笑着。「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除了母后,现在皇宫里皇兄最大,你只要重咳一声啊……哼哼,谁还敢说什么。」

    「这……」

    「那哀家呢?哀家如今在宫里又算得是什么?」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玄慈回过头见到是太后,便是连忙行了礼。「太后安好。」

    然而,太后却是用着微微愤怒的眼神看着玄英。

    玄英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后,也连忙爬了下来,躲在自己皇兄的背后。

    「玄英,你一个堂堂皇子,竟然效那市井小儿一般攀爬高墙,叫外人见到了,还当我皇家子弟家教不严,你该当何罪。」

    「……玄英知道错了,太后。」玄英低声说着。「玄英不敢了,玄英年纪小,饶了玄英吧。」

    「是……是啊,皇弟年纪小,求太后饶了皇弟吧。」玄慈也结结巴巴地说着。

    「哼,今日若是轻饶于你,还真当哀家不如你们母子了。」太后的语气不善。

    玄慈一愣,才刚抬起头,太后便沉下了脸。

    「来人,传哀家懿旨,将这鲁莽的三皇子关在他自己的房里。没有哀家的旨意,如果胆敢放出他来的话,便是与哀家作对。」

    「这……」一旁的几个太监为难地面面相觑。

    「太后……英弟口无遮拦,太后息怒。」玄慈连忙说着。

    「哼……今日你越求情,哀家就越不能轻饶于他。你们还在等什么,把玄英押回他自己的房里。」

    「太后!」

    「住口!今日谁再求情,玄英就罪加一等。」

    「啧……」玄慈咬着下唇,再也没吭声了。

    玄英则是用着不甘心以及愤怒的眼神回看着皇太后。

    「瞧你这是什么眼神,真当哀家不敢加罚于你不是?」皇太后冷冷说着。「好,哀家改变心意了。来人,玄英犯上,把玄英押入大牢。」

    「太后!」玄慈忍无可忍,豁然站了起来,走向前三步。「既然今日太后盛怒难平,就连玄慈一起罚吧。」

    「你……当哀家不敢?」

    然而,玄慈也只是冷冷看着皇太后。

    「好,来人,一起押下!」皇太后喝着。

    然而,太监们只是面面相觑。

    「怎么,等什么?」皇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你们真要让哀家成了小儿口中的笑柄?」

    「这……太后,如今国家春秋之际,还望太后息怒。」一名太监总管跪了下来。

    「大胆奴才……」

    「杜将军!」此时,玄英眼光一闪,又从后方爬上了墙对着墙外正在点兵的杜扬喊着。

    远远的听见了孝子的声音,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杜扬,在下属回报是三皇子时,惊得立即快步走了近。

    「杜将军!有人要对皇兄不利!快来救皇兄啊!」玄英喊得凄厉真切至极,杜扬一听便是立即飞身向上跃上高墙。跄啷一声长刀出窍。

    「来人!随我来!」杜扬沉声一喝,千百名御林军立即涌入了宫中。

    另一头,皇太后见玄英胡闹搬来大军,气得几乎脸都要黑上一半。

    「就是她。」

    杜扬才刚气喘嘘嘘地赶来,手上的刀也还在晃着,眼前的玄英就指着皇太后,用着稚嫩的童音说着。

    杜扬愣在了当场,而身后赶来的那群御林军也悄悄地闭上了本来喊打喊杀的嘴。

    「她要把皇兄关在牢里。」玄英说着。「我亲耳听见了,他们都是证人,不信你问。」

    杜扬还是愣着,而身后的御林军也越来越多了。被卡在后头的、不知情的御林军还在兀自嚷着砍杀,宫中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

    「胡闹!气死哀家了!」皇太后怒喊着。「传皇后来,立刻过来!今日哀家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教得出这样的野孩子!」

    「玄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华清殿中,好不容易领回两个皇儿的皇后柔声问着。

    然而,拉着自己皇兄的手,玄英却是别过了头不理自己的母后。

    他不懂,为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母后就算被训责得难听还是得要低头赔罪。他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要让皇太后把自己说成个野孩子。

    「……英弟好玩,爬上了墙。孩儿去寻英弟,英弟一时口误,冒犯了太后,所以才惹得太后不快。」玄慈说着。「后来英弟看太后迁怒于孩儿,情急之下便惊动了杜将军,一切都只是误会,母后。」

    「是这样的吗,玄英?」皇后还是柔声问着。

    「嗯。」玄英不是很情愿地回答着。

    「到底你们是说些什么,说来听听好吗?」皇后问着。

    于是玄慈便将玄英的话转述了一遍。

    「……原来是如此。」皇后低声惊呼着。「英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好,是我不对!」玄英气极,扔开了玄慈的手就自个儿离开了华清殿。

    「英弟?」

    「别追,是母后我把他宠坏了。」皇后轻叹了一声。「过一会儿他就会忘了,到时候再说吧。」

    另一方面,皇太后正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宫中,岂料此时一个宫女神色紧张地迎了上来,正巧捱了个巴掌。

    「不长眼睛的奴才。」皇太后怒斥着,把宫女打倒在地,接着便走回宫中。

    「启禀太后……是急信,华亲王的急信。」宫女捂着脸颊,怯生生地说着。

    「……那还不快呈上来。」皇太后停下了脚步,低声说着。

    「是……」宫女连忙爬起了身,跛步走了上前,呈了上去。

    皇太后展信,临桌细读,不到片刻便已读毕。

    皇太后把信凑到了火边化了,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说着。「晓得是谁送来的信?」

    「奴婢不晓得。」宫女低头说着。

    「好,你过来,哀家有赏。」

    「啊……是,谢太后。」宫女连忙走了上前。

    然而,皇太后一个眼神,随侍一旁的一个太监便抽出了袖里的匕首,往宫女的左背深深刺了进去。宫女就连惊呼都叫不出来,一刀毙命。

    「哼……呵呵……」好孩儿,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夜里的宫中,皇太后突地笑了起来。

    天都黑了,然而,玄英却没有回去自己寝殿的念头。

    只觉得万般的委屈,玄英坐在墙脚,闷不做声。

    「哈哈,因为……今天主子有赏啊。」突然的,附近有孝子的笑声,玄英不怎么感兴趣地看了过去。

    「今天家里又能多条鱼吃了。」两个孝子肩并肩走了过来。「宫里真是不错,动不动就有赏钱。早晓得便早些进宫来了,母亲也许就不会病了……」

    在玄英的眼前,两个小太监低声说着,走了过去。

    附近就是宫门,玄英看了眼小太监,突发一计。

    重重咳了声,玄英走了向前。

    「谁!」小太监惊呼着。

    「我。」玄英很有威严地说着。

    「啊……」

    「想必你们也不认得。」玄英连忙说着。

    本来就是,这两个身分低微的小太监又要怎么近得了玄英的身边。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玄英低声说着。「保守约定的代价,是一个月十两银子。」玄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金锭。「一个人十两,所以我先付两个月。」

    「哇……」两个小太监看着眼前的金子惊呼着。

    「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跟我换衣服。」

    咳……咳咳……

    压抑着的轻咳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然而,尽管已经刻意放了轻,另外一张小床上的「俘虏」却是睁着眼睛,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全然是因为那偶发的咳嗽声而睡不着觉,大部分还是因为心里的忐忑。想着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想着京城里的母后以及皇兄,就这样想着想着,玄英就是闭不上眼睛。

    两手抓着身上的毛毯,玄英小小的身子蜷在了一起。倒不是因为寒冷,而只是因为有着一点小小的寂寞。

    咳……咳咳……唉……

    这一次,在轻轻的咳嗽声后,伴随着一个低低微微的叹息。

    玄英转过了身去,看着床上的冷雁智,直到冷雁智缓缓地、重新张开了眼睛。

    「你睡不着吗?……真巧,我也是。」冷雁智淡淡笑着。

    「……你生病了吗?」玄英小声地问着。

    「……嗯……咳咳……」冷雁智低声咳过之后,又是缓缓说着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玄英小声地说着。

    「……明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冷雁智低声说着。「然而,我现在却还醒着。」

    「……你明天要做什么吗?」玄英低声问着。

    「……没有要做什么……只是被浪潮推着,然后一直一直地往前走。」冷雁智低声说着。

    「……有人逼着你吗?」玄英低声说着。

    「……没有。」冷雁智轻轻说着。

    「……我不懂啊……」玄英稚嫩的声音小小响着。

    「……你还小,不需要懂。」

    「……娘!」

    从梦里惊醒,睁着一双大眼睛,玄英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皇宫里呢。

    只是,看着陌生的床、陌生的帐篷,呆了一会儿还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去……母后跟皇兄一定……

    「醒了?」冷雁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当玄英转过身去后,冷雁智已经穿好了外衣,正在束发。

    「过了几天,等事情成了,你就可以回去。」冷雁智说着。「……你家在城里还是城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住城里,家里还有爹爹、娘、还有一个哥哥。」玄英低声说着。

    「……城里吗……」冷雁智似乎轻轻说着。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爹爹做什么的?」冷雁智束完了发,转头问着。

    「……没做什么。」玄英小声地说着。

    「……总有赚钱的工作吧?」冷雁智低声问着。

    「……」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玄英只是尴尬地摇着头。

    「……你是不想讲呢,还是不知道?」冷雁智问着。

    「……我不知道……」玄英小声地说着。

    「……说的也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冷雁智轻声说着。

    「……明年我就有六岁了啊。」在冷雁智回头整理东西的时候,玄英小声地说着。

    「这几天就暂且跟着我吧。」冷雁智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等事情平静了,我带你回家。」

    「……真的?」玄英笑了开。

    「嗯。」冷雁智停下了动作,微微转过了头看着他。「想不想爹娘?」

    「……有一点……」

    事实上,父皇也就算了,然而要说起母后跟皇兄,可是打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每天都陪着自己的。虽然之前是母后不好,可是……

    玄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冷雁智收拾东西,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了。

    跟着冷雁智骑马,处于行进的大军之中,玄英坐在马上,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这些军人的打扮,跟京里的一点都不一样。大概有一半的人,就连面貌的轮廓都比汉人还要深上了一些。

    「没有看过这么多人?」冷雁智微微笑着了。

    「……总共有几个人啊……」玄英小声问着。「好象人海一样,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的。」

    「……三万当先锋,七万中坚,三万后卫。」冷雁智说着。「明日到京城。」

    「……京城?」玄英回过了头,问着冷雁智。「这么多人去京城是要做什么?」

    「……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冷雁智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座下的马儿也是缓缓走着。

    「……你们要去打京城!?」玄英终于省悟了,然而却是吓得脸色发白。

    「是啊。」冷雁智说着。

    「……为什么?」玄英着急地问着。「你们饥寒交迫吗?你们受人欺凌吗?你们有冤不能伸吗?」

    「……都不是。」冷雁智说着。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玄英问着。

    「我求一个人,他们求一个梦,就这样。」

    缓缓的行进,直到远远的,京城已经出现在了天边。

    熟悉的风景,然而却多出了太多太多的人以及令人心惊的情景。

    彷佛是即将让洪水淹没的土丘,彷佛是要让蚂蚁群搬走的糖果块儿。高耸的京城,在那万头钻动的军队中,显得岌岌可危。

    纵然……太过的安静。

    已经是黄昏。

    在一行人就地驻扎时,玄英一个人站在草地上,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火红的夕阳在身后落下,前方的地上是自己长长的影子。显现出来的轮廓身影,该是二十年后自己的样子?

    「你在看自己的影子还是京城?」身后,冷雁智低声问着。

    「……你们能不能别打京城?」转过头,玄英连忙问着。「你们想要什么,我帮你们想办法?」

    「……好大的口气。」倒没有生气,冷雁智低头看着玄英,彷佛只是在看着一个不晓得天高地厚、信口开河的孩子。

    「……你们打不下京城的。」玄英说着。「要攻破这城墙,最少要死两万个人。」

    「……我们还有十一万。」冷雁智看着玄英,倒像是真在讨论似的。

    ……十一万对一万,玄英没有天真到以为杜将军一定就会赢。

    「我很抱歉。」突然的,冷雁智说了。

    「……」玄英抬头看向了他。

    「京城里的驻军再不投降,你的家人,可能就会死于这场战争。」冷雁智说着。

    尽管天色已经很黑了很黑了,尽管自己一踏出了帐篷,也是怕得一直一直发着抖。然而,等到了冷雁智前去主帅帐里商讨军情,玄英就悄悄溜出了营帐。

    守着营帐的卫士,跟此时其它的将士一样,低声谈话着,三三两两地围在营火旁。尽管这黑夜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处火焰,也足以让玄英看清了京城的方向。

    我要回去……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玄英边哭边走着。

    避开了人,避开了守卫,也亏得一个小小的个子跟太过稚幼的年龄,就算被注意到了,顶多也只是一会儿有些怀疑的眼神罢了。

    这么多的人,如果打进了京城,京城里一万将士跟十万百姓的血,只怕将会染红了京城里每一寸的土地。

    不要……我不要母后死……我不要皇兄死……

    一边哽咽着,玄英逐渐走离了军营。

    前方的路因为泪光显得有些模糊,然而玄英一边抹着眼泪,还是一边走着。尽管,四周的黑暗以及隐隐约约的、环伺着的野兽眼睛,让他的手都微微颤着抖了。

    玄英左右张望着,非常非常的害怕。然而,那彷佛近在眼前的京城,却让自己一连走了快要半个时辰都没见到减少了一分的距离。

    直到,身后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玄英害怕地转过了头。眼前的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微微低下了头,说话的语调似乎带了一些的担心。

    「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回家……」玄英哭了出来。「呜……我要回家……」

    小小的脸出现了泪水,玄英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呜咽地说着。

    「……现在不行。」冷雁智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往回走着。「快回来。」

    「不要……不要!」一边被冷雁智拖着走,玄英一边哭叫着。「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现在不行,他们要攻城了。」冷雁智低声说着。「你就算到了城墙脚也是进不了城,何苦让自己卷入战火。」

    「可是娘跟哥哥会死掉的啊!」玄英哭得嘶哑。「我就没有娘、也没有哥哥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不要啊!」

    「……好了!」冷雁智把玄英抱了起来,一边快步走着。

    天就要亮了。

    前方军营,里头睡着的士兵已经一个一个被叫了醒。

    「我不要!我不要啊!」尽管被冷雁智紧紧抱在了怀里,玄英还是挥舞着手脚哭闹着。

    「别哭了……别哭了……」一路走着,冷雁智低声说着。

    「我不要啊!娘!」小小胖胖的手臂伸向了京城的方向,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京城彷佛比天边还要远。

    为什么自己要出来呢?与其以后都要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跟娘还有哥哥在一起。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们说啊……

    「如果有缘,就能再见得着面的……乖……别哭了……」冷雁智低声说着。

    「呜……」抓着冷雁智肩上的衣服,玄英悲悲切切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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