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病生变

    任雪萍家在涵州市XH区学院路的教师公寓，是涵州市城建集团开发的商品房。

    在2003年买下这处房子前，任雪萍一家还住在进修学院的老宿舍里。

    教师公寓开盘时的价格达到万元以上，夫妻俩几十年的积蓄都花光了，才买下这套120平方的四室一厅，还要还20年的贷款。

    幸好当时还没有学区房的概念，否则教师公寓的房价肯定会被炒上天，正如任平生穿越前的那一年般，达到每平方元以上。

    任平生在姑姑乔迁新居后来过两次，所以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任雪萍家，给他开门的是姑丈杨正和。

    杨正和身材不高，上了年纪后又萎缩了点，站在任平生面前还矮了半个头，但五官却十分英俊端正，自带一股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任平生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漂亮得像上个世纪的电影明星般，难怪当初任雪萍会不顾任奶奶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家境清贫的姑丈。

    杨正和是个很有才华、却不受世俗待见的人，他从江浙大学金融系毕业后，被分配到涵州市一个偏远的县财政局工作，后来辗转经历了人行、银监会等部门，在前世时已经提前退休了，现在的时间线里他还在涵州市人行任职。

    以杨正和的学历和能力，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80年代，原本有机会进入青年干部的“第三梯队”，从此乘上仕途的快车道。

    但他为人清高，不善于也不屑于巴结上司，在工作上又十分严谨，不会违规操作，虽然业务能力很强，但在单位里始终是被排挤的对象，在科级岗位上一呆就是几十年。

    任平生对姑丈的遭遇身同感受，正是因为看到姑丈的一生，他才认清了自己在仕途发展上的可能性，也下定决心重生后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姑丈，我姑呢，她身体怎么样了？”任平生一进门就忙不迭地问。

    往日里，任雪萍都会很热情地招呼这个侄儿，今天居然要不善应酬的杨正和接待，想必姑姑的身体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前两天刚出院，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动手术也没什么用，哎！”杨正和的话就跟他脸色一般凝重，从他的语气看来，姑姑的曹不乐观。

    任平生发觉姑丈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又老了许多，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眼神里透露着难解的疲惫，照顾任雪萍应该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

    的确如此，任平生还没走进姑姑的卧室，已经听到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卧室内窗帘紧密着，室内只开了盏台灯，微弱的灯光下，任雪萍依身穿睡衣靠在床上。

    任雪萍原来就比较瘦，做完手术后简直是皮包骨头。那一头瀑布般的柔顺长发已经有些枯黄，映衬着那张清秀的脸蛋更为娇小。

    这张脸上全无血色，白得吓人，但光看轮廓还是可以看出容颜秀美，尤其是一双温莹透澄的眼睛，无论何时都给人一股和睦可亲的感觉。

    看到任平生走了进来，任雪萍马上止住咳嗽，露出一个温柔笑意，向他招手道：“平生，你来啦，快到姑姑这边坐。”

    她的声音很轻柔，好像先前的咳嗽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一般，轻的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但任平生却字字句句听在耳中，她的话像是有股特别的力量，让任平生不由自主地照办。

    “姑姑，你……”任平生欲言又止，他想向姑姑问好，但却与眼前格格不入，他想说几句慰问的话，却又觉得是多余的。

    坐在床沿，近距离地看着任雪萍，任平生发现她那两个眼窝都深深地陷了进去，大大的黑眼圈显示她长时间失眠，的确咳嗽成这样，就连睡觉都成为奢侈品。

    任雪萍仔细地把任平生看了又看，她的眼神里透露着都是关心和疼爱，就像一道和熙的阳光普照过来般，让人心里暖暖的。

    但她自己却已经灯尽烛枯，所剩余的光并不多了。

    “你比去年成熟了很多，这段时间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吧。”任雪萍轻轻叹了口气，怜惜道。

    短短几句话，却在任平生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穿越重生以来，他一直努力伪装成十年前应有的状态，可以说这种伪装很成功，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没有察觉。

    但任雪萍只是短短几眼，就看出自己身上迥异于同龄人的地方，这种洞察力实在太惊人了，而且她还是个病人。

    “嗯，是遇到了一些事，但也让我明白了更多事。”任平生含糊地答道，他原本想对姑姑说说自己感情上的遭遇，但现在这种情形并不适宜。

    “很好，经历风沙，才能见光明，你长大了。”任雪萍并没有追问下去，对于自己这个侄儿，就像她的亲生骨肉一般，从小看着他长大。

    任雪萍对他的性格摸得十分透彻，他平时虽然不怎么爱热闹，就算是在很多人的嘈杂场所，都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些什么，但每逢人生的重要关口，他都会做出一些独特的决定，并且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姑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医生是怎么说的？”任平生岔开话题，他当下最为关心的就是姑姑的身体。

    “检测的结果是已经III期了，如果做了手术再有可能多活几年，但我想想还是算了，手术并不能保证还我健康，我不希望给别人留下一个丑陋的遗体。”

    任雪萍微微一笑，她的音调轻松自在，但任平生却知道这份轻松背后，需要耗费多大的努力才可以保持。

    任雪萍的病是肺癌，大概是一年前才逐渐发觉胸闷、气短、咳嗽，一开始任雪萍并不在意，以为是工作累导致的感冒发热，只是吃了些常规的药，但病情始终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从肩膀开始疼痛，一直蔓延到整个背部，还有就是不停的咳嗽，从偶尔的小咳到经常性的大咳，到后来连续不断的咳嗽，每次咳嗽都会牵连到全身疼痛的位置，每一声咳嗽都会带来更多的疼痛。

    这时，任雪萍夫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专门请了假去进行全面检查，果然得到的结论是发生率和死亡率都极高的肺癌，而且癌细胞已经发展到III期了。

    按照医生开出的治疗方案，III期肺癌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保证一次性治愈，后期还要放疗和化疗。

    任雪萍却毅然选择了保守性治疗的，她跟所有女人一样爱美，放疗不仅会造成头发脱落，而且会对外貌造成很大影响，她宁愿保持一个正常的遗体离开这个世界。

    但任平生却知道，姑姑不选择手术的真正目的，还是不希望给家庭造成太大的负担。

    因为癌症这个东西，人类至今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无论是手术、放疗还是药物治疗，都只能克制当前癌细胞，却无法终止癌细胞的转移，一旦癌细胞转移到全身，前期的任何治疗都是白费气力。

    任雪萍是个很理性的女人，既然无法做到百分百痊愈，她干脆选择了成本最低的治疗方案。

    对于姑姑的选择，任平生并不赞同，但他依旧钦佩她那份决绝和果断，以及坚持自己观念的毅力。

    为了不影响任雪萍休息，姑侄俩谈了一会儿家常琐事，任平生看出姑姑有些疲劳的迹象，便机灵地找了个借口退出卧室。

    虽然隔了道门，任雪萍的咳嗽回声仍然时不时萦绕在屋子里，那咳嗽声虽然不大，却像锥子一般，一声声地戳在任平生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