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结：我尽还之
“陛下要同我鱼死网破，长禹，恕不奉陪。”
南惊鸿站在那，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十年烟波浩渺如云。
她竟又覆了从前的旧路。
她不知道如何评说自己这段前缘，但是大多时候她心里还是多了一分冰凉的冷意。
她略带冷意的看了长臻一眼，又如同从前在祖母身边，瞧那帘子后面的阿姊一样。
多少年，她一直在默默隐忍，对待那不愿意面对的不公的人世。
终归是失败了么？
她的身子飘如羽毛。轻轻飘落，重重落入他的心怀。
长臻看了一眼他和他怀里的惊鸿，终归是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笑出了心魂。
“殿下！”
南颂从屏风后冲了出来，冲向了长臻。
长臻重重的趴倒在龙座上，吐出一口血来。
长禹抱着南惊鸿径直离开，并不管身后情形如何。
蔺楚原本只是斜斜靠在柱子上，这时见长禹的身影如虹，他顾不得其他，立刻一跃而出，跟随其后，南君察觉到南惊鸿被他带走，立刻追随其后。
南颂跪在长臻的身边，膝盖砸出了巨响。
“你怎么了、怎么了？阿臻，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她拿着手帕要擦拭他口中出来的血液，颤抖的手指想要抚平他紧紧皱着的眉头。
可是不能够。
长臻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浑身忍不住的冒冷汗。
“我撑不了太久了，叫他们进来，我有话说。乖，颂娘，快去。”
南颂撑着身体爬起来，而后收拾了从容，缓步出门。
“请贤文王，金陵伯，江都侯，北亲王，余尚书，穆相，赵相，程大人，何尚书，李将军，长乐，平乐，明乐，湘华，清茗一同进去，陛下有言训诫。”
见一贯如云流水的进了，其余人依旧跪在地上，匍匐着，十分恭敬。
她有些沉不住自己的心绪了，她扶着门边有些站不住脚跟了。
呵呵，她心里只想着冷笑，她南颂竟也沦落到今天的这种地步了。
“母后，您怎么了？”
长郓跑的很快，可没想到一路上都是这样冰冷冷的模样，
一路都有人在跪着，他年纪尚小，还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母后，母后！”
南颂只觉得神魂游走天边。
她忽然被这一声呼唤了回来。
“阿郓。阿郓。”
她颤抖着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而后走了进去。
“你父皇在等你呢？咱们走。”
长臻勉强靠着座椅撑着身体。
“诸位爱卿来此，朕很是欣慰。”
“臣等惶恐，不知道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圣体不宁，可曾康愈？”
为首的是贤文王长离恭敬无比的双手贴一的行礼问安。
长臻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身体爆裂的冲动。他已经入了膏肓，再控制不住自己了。
“朕……朕不永寿，不瞒大家，今日召集诸位于此，朕要让位于长云王长禹。”
长臻一言既出，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忍不左退，摇头，拒绝。
他们几乎是同时跪在了地上，似乎未曾想过竟有一日会面临眼前的场景。
宫灯出现一种千重锦绣的流光溢彩的光芒，这光芒太胜，流转在长臻的精致的衣袍上，叫他浑身添了几分神仙的风姿，好像随时都能乘风而去似得。
泼天富贵与权势荣华，唾手可得。
都被他拱手让给长禹，岂能叫他们心里不感到震动？
金陵伯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陛下正值壮年，文治武功，为百姓称道，皇长子聪灵毓秀，何堪此论？”
今春的天气有些寒冷，室内的暖气却叫人心烦，他们跪在这里，为圣人脱口而出的言论胆战心惊。
金陵伯原本已经逾越了口气并没有叫圣人觉得僭越，圣人道：“朕意已决，皇后也已经同意，皇长子愚钝，不堪重任，便任他下江南国子监求学，此后为一平民足矣，皇长子后五代刑法不可于身，大罪可赦免不得流放，死刑，此为朕之第一谕旨。”
皇帝向来都是文弱仁慈而精致的，偏生今日气势压人，圣威十足。
“朕退位于斯，为太上皇，自此天下为长禹所有，此为圣令，不可违抗，朕赐新帝四妃，贵妃江左文氏十娘，敬妃山东贺氏四娘，德妃襄阳李氏五娘，贤妃南氏四娘。此为朕之第二谕旨。”
南清茗双目通红，肩膀微微的颤抖，像个孤独的孩子一样的无助，她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天地间的风都是冷的，看不到来处，也看不到归途。
竟是如此？
她以为她只是阿姊用来固宠的人，可是更残忍的是，她竟是被阿姊送给圣人用来制衡二姐姐和二姐夫的工具。
到头来她就是随意都能被抛弃的人呐。
何其残忍。
长臻的每一句话说的都在透支自己的性命，有时候想想皇族之人何其可悲？
从曾祖父玄元帝开始，历经天元，昭元，嘉元四朝，帝国的四个皇帝，都死于疾病。
可是这所谓的重疾，又何尝不是经年累月的算计里的毒素呢？
他中了父亲的毒，父亲中了祖父的毒，祖父又是因何和反噬的呢
不去探究前尘往事，他如今只想安排好身后之事。
“令长云王长禹择后日登基，若不从之，诸位便七求八求，万民叩求，非他不可。”
皇宫里三令五申，生死竭力。
一面是繁荣盛世的模样，一面是臣子忧哭，悲哀不可的模样，
他们何曾想到，这个年轻的帝王带着朝臣们走向了胜利的一端，百姓们过上了安平盛世的生活，到头来，这帝王却说自己撑不住江山了。
十载过去，长禹奔回房间时，已经是天将黄昏了。
他带南惊鸿回来的地方，正是南惊鸿儿时的房间。
距离南惊鸿回来的时刻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好似一个轮回的结束了。
他注视着她依旧如同少女时候的娇美的容颜，嘴角的梨涡是那样的动人。
他听到身后有一声音。
“阿禹。”
终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跌入衣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