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主动登门
夏府的晚膳向来比较早,夏伯严散值回家就要开始用膳了。
与早膳一样,夏家的晚膳也是父子二人相谈的时间。
今日朝中的动静不小,自己的父亲又处在事件的核心,翰林院编修夏韶文自然是颇感兴趣。
“听闻父亲在朝中略施小计,就让那些粗鄙武人自相残杀起来,真是妙啊!可惜儿不能参加朝会,未能亲眼得见父亲舌战群英,大获全胜的场面,着实是遗憾啊!”
与夏韶文的喜形于色不同,夏伯严的脸色依然十分平淡。
“为父与武将辩论,就如成人与稚童斗嘴一般,说赢了又有什么可夸耀的?况且这一次也未竟全功,本想着至少要拿下收编佛朗机俘虏的差事,让文官在新式炮兵的事宜上也能占据主动,可陛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肖万山。”
“虞国公?咱们这位国丈已经多年不领军了,政事上更是从未插手,这样的任命既不合父亲心意,便该当场劝谏才是啊。”
夏伯严摇摇头,突兀地说道:
“火炮一响即可肆虐数里之外。”
“……啊?”
父亲的话跳跃性太强,夏韶文一时间没跟上思路。
夏伯严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解释道:
“即便是如今的火炮,射程也能达到三四里。改良之后,射程只会更远。说不准在城门边上放一炮,就能打到皇宫之中。这样的力量,陛下只愿交给至亲至信之人,又能如何劝谏?你呀,脑子还是太慢!当时在朝堂之上,陛下说的就是方才那句话——‘朕听闻火炮一响即可肆虐数里之外。’只此一句,对肖万山的任命便再无反对之声。你连这个都听不懂,以后要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聊得好好,忽然就被拎起来教训一顿,这样的情况,夏韶文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他赶紧低头说道:
“父亲教训的是,儿还需要多多历练。”认错之后,他便迅速转移话题,问道,“可是父亲,儿有一事不明。这新式火炮,新式炮兵,说到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朝中文武,甚至连陛下都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因为沈家上了一份又厚又长的折子?”
“那折子你看过了吗?”
夏伯严一边问话一边夹起一块鱼,连眼皮都没抬。因为他知道儿子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儿……只粗略地看了一眼,没有细读。”
“那就去细细读过,再来跟为父谈论。”
夏伯严说得毫不客气,儿子的浮躁让他很是失望。
沈家的那份折子为什么长?因为内容详实!
光改良火炮一事,并不只是空泛地放出大话,而是用数千字详细列述了一番。
包括成国现有火炮的制式,优缺点,改良方向。而后介绍了负责研发的番人——窦静阁。除了简述出身来历,就是详细介绍了他之前经手改良过的火器,包括混江龙,神火飞鸦,火龙出水,抬枪,舰载火炮等等。
而且这些改良武器都是在实战中发挥过作用的。闽州剿匪,三才湾海战,在战报中都提到过改良火器对战局的助益。这个窦静阁有一项一项过往实绩作保,只要详细看过沈家奏章的人,谁会怀疑他无法让火炮的威力更上一层楼呢?
有了新式火炮,再看看新式炮兵的作战构想,光是步骑炮三军协同作战的想法,就等于是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哪怕对兵事只有一知半解的夏伯严都能一下子看出优点来,那么只要操练得当,奏折中描述的战场上压制草原轻骑的景象就一定会变为现实。
文官不喜欢战事,但夏伯严不会蠢到轻视国防。武将要管,要压,却不能一压到底。借这个机会提升军队的战力,稳固北面的防卫力量,让北虏吃那么一两次大亏,边境上大概也就能安宁下来了。
边境安宁了,朝中才好踏踏实实地休养生息。
若是夏韶文认真读了那份奏章,这些话,夏伯严就可以好好跟他说一说。
可现在……哼,吃饭吃饭!
夏伯严想要安心吃饭,却又没能如意。管家忽然走了进来,报道:
“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刚才回府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今日谁也不见!朝堂上刚出点动静就急不可待地串联钻营,就不知道等两天,避避嫌吗?”
“老爷,刚才那些人已经走了。这次来的是沈家的县侯和县主,说是为了第二期的《京华周报》,要约您做一个……专访。”
“沈家?《京华周报》?”
夏伯严稍显惊讶,随后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把人请到会客厅吧。上好茶,不可怠慢。”
“是,老爷。”
管家退了出去,夏韶文连忙问道:
“父亲,沈家人现在找上门来,不知有何用意?”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饭吃完,一会跟为父一同去见客。记住,多听,少说!”
沈其音坐在夏府的会客厅里,并没有享受夏家的好茶,而是拿着帕子给惶恐慌张的沈其羽擦汗。
“阿羽别怕,用不了太久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好……好。”
沈其羽哆哆嗦嗦,显得比在皇宫之中还要紧张。
做戏就要做全套的,这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虽然眼下的观众只有夏家的仆役,正主还没出现,但姐弟两人已经开始卖力地表演上了。
等了一段时间,夏伯严父子来到了会客厅。
沈其音连忙拉着沈其羽站了起来,给当朝宰相行礼。
礼节完毕,宾主落座,夏伯严首先就注意到了沈其羽的‘异状’。
“听闻沈侯罹患心疾,如今大病初愈,还是该多修养歇息为好啊。”
“有劳……夏相挂……挂怀。在下身体无……无恙,只是见到生……生人,难免惊惧……复发。躲在家中不是长……长久之计。只有多……多多练习,才能克服。”
夏伯严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头,说道:
“如此也好,沈侯巡海御史的官职,中书已经核准过了。希望沈侯上任之前能用心恢复,莫要丢了朝廷的脸面。”
“是……沈相放……放心。在下一定……努力恢复!”
夏伯严又转过头去看向沈其音,问道:
“听闻二位的来意,本相却有些好奇,这《京华周报》与沈家是什么关系?”
沈其音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容答道:
“夏相应该知道,报纸一物乃是沈家在常宁初创。妾身与肖国舅在常宁共事,也曾一起经营报纸。此次进京,肖国舅在京中办报,但苦于人手不足,妾身自然也该施以援手才行。”
沈其音把自己摆在临时工的位子上,倒也不能算是说谎。等太后寿辰一过,她们回返常宁,可不就跟《京华周报》没了干系。
而夏伯严听到沈其音提起在常宁与肖锦共事的事情,便不由得想起了那西雨书院——宣扬杂学的西雨书院。
于是他用质疑的口气问道:
“沈县主,听闻你在常宁开办书院,却不教授圣人之学,这又是什么缘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