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入瓮

    “《盛京正报》？正报？……正！”沈其音反复品味着京中第二大报纸的新名字，喜色渐渐爬上了眉梢，“老夏真没让我失望，果然够狂妄的。这种唯我独尊，他论皆有错谬的态度简直是太棒了！本来还担心不能按期完成计划，可人家老夏亲手给咱帮忙，倒是让我安心不少。”

    “算起来，今就是盛京改名后发行第一期的日子，我已经差了手脚麻利的仆冉街上候着了，保证第一时间买回来，咱们也开开眼界，佳文共赏嘛。”

    坐在总编室里跟沈其音聊，明明是昨还做过的事，肖锦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了，大概是因为今的沈其音又穿回了女装的缘故吧。

    每早晨来到报社，肖锦只要看见一身男装的沈其音，就能猜到她今肯定又要抽空去找张诗韵。在这样的日子里，肖锦都不好意思跟沈其音多话，生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被他辜负抛弃过的芳名。

    别看肖锦曾经鼓起勇气去张家登门道歉，其实他的那些勇气是用来面对张启真的——他知道注重礼教的张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面见张诗韵。

    不见最好！肖锦从没想过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曾经的未婚妻，道歉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起。

    无法面对就逃避，躲得远远的，这就是肖锦的人生哲学。这样的哲学，逃婚的时候用过一次，当张诗韵出现在报社之后，肖锦几乎是本能地重复着旧日的行为。虽然可耻，但挺管用的。

    如今沈其音已经换回了女装，还对张诗韵的指导已经告一段落，肖锦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京华报社又重新敞亮了起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张诗韵出现之前。

    不多时，肖家的仆拿着两份新鲜出炉的《盛京正报》跑进屋来。心情不错的肖锦打赏了他一片金叶子，然后迅速地浏览起这份改版后的报纸。

    “果然，除了商事之外还加大了时闻报道的篇幅，更添加了整整三个版面的儒学正论。《盛京正报》，‘儒学正论’，单从名字来看就知道，这个板块已经取代商事成为了盛京报馆的核心所在啊。”

    “嗯，看来这几的事情给老夏的刺激不。”沈其音读着报点着头，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瞧瞧，论儒的文章都署了夏伯严的大名了，这是迫不及待地想用自己的名望来‘纠正’舆论啊！”

    “嘿嘿，我爹了，别看夏伯严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其实他心里肯定也慌了。这辍朝三日真是妙招，一是把陛下对宰相的不满摆到台面上，二来利用这三做出实绩，赢取民心，让夏伯严纵有不满却难以纠缠到底。若他真的无视陛下的爱民之举，只抓着辍朝的错处，底下的文官都会觉得过分。夏伯严有苦难言，却又不能无所作为，所以才在朝堂之上逮着王鹤一通好打。如今看这《盛京正报》也是一样，怕是夏伯严的宣泄之举吧。”

    肖锦向沈其音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可惜对方根本没瞧见。

    沈其音正盯着报纸看，挑着眉，点着头，二郎腿都翘了起来，一颤一颤的，很不淑女。

    “嗯，不过还不够。这期论儒，所议的话题有些中规中矩，很难引起什么争论。咱们得给他添一把火。三之后的那期《盛京正报》上，我必须要看到夏伯严的惊人之语！”

    没错，沈其音在挑事。

    儒学是当世显学，但别以为儒学内部就没有派系之分。

    对儒家经典的诠释不同，对儒学教义的侧重不同，自然会产生意见相左的派系。这种分化从孔子过世之后就开始了，早在秦始皇焚书坑儒之前，儒家就已经分裂出八个派系：子张、子思、颜氏、孟氏、漆雕氏、仲良氏、孙氏和乐正氏。

    历经磨难，责重生的儒学在上下求索的道路上也没有停止进化和分化，两个世界都是如此。在成朝，大大的儒家学派怎么也有几十个了。

    明朝是程朱理学一家独大，阳明心学后起之秀。而成朝的情况则是百家争鸣，没有一家能够独占鳌头。当然，不管怎么分派系，大家也都还是儒门弟子。闲的无聊自然要窝里斗，可一旦冒出个异学与儒门叫板，儒门各派必定会抱成一团，群起而攻之。

    沈其音本来是想用科学来挑战夏伯严的，然而向孟回风请教过如今的学术环境之后，她就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婴孩怎么能和成人争斗呢？如今的科学没有半点根基，只凭一个热气球送人上的亮点，连站上学术擂台的资格都没樱唯有等西雨书院建设完成，踏踏实实地教出几批学生，沈其音才敢公然挑战儒学这个庞然大物。

    而在这之前，沈其音不介意站脚助威，挑起儒家学派自相残杀，一来是坑夏伯严，二来也是为科学的安全发展争取时间。

    不过嘛，沈其音是个历史老师，不是哲学老师，她对儒家学问的了解也就那么回事。真要在学术上置夏伯严于死地，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操办才校

    为此，沈其音拜托了两个人。

    一是王鹤。他虽然叛离了一众儒臣，但毕竟十年寒窗苦读，儒家学问还是完完整整地装在脑子里了。沈其音请他一人分饰多角，写上几篇文章或是简短留言，匿名投递到盛京报馆去，以读者的身份向夏大儒请教问题。这问题嘛，自然是当今儒门学派之间争议较大的那种啦。不管夏伯严持什么观点，总能惹上数量可观的反对者。

    而沈其音想拜托的另外一人则是张诗韵的父亲，张明诚。

    起来这也算个意外之喜了，当初的计划里并没有张明诚这一环，是沈其音得知其书院山长的身份后才想到的。既然手上多了这一条线，有什么理由不加以利用呢？

    沈其音当然不会直接去找张明诚，更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计划。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利用一下张诗韵和她的《儒商》。

    “沈姐姐有什么事但无妨，哪里用得上‘求’这个字？先前几沈姐姐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教导于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如果能帮上沈姐姐的忙，我心中也能稍安。”

    这几相处下来，张诗韵和沈其音也亲近了许多。两人并未比较过年龄，但沈其音显得更加成熟，又在传授经验，张诗韵自然要以姐姐相称。

    不过同样是叫姐姐，思珞叫得可要真挚得多。而这两个字从张诗韵口中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沈其音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多半还是肖锦那家伙的缘故吧！

    如今登门相求，坐在张诗韵的书房之中，沈其音还真觉得有些不安。毕竟这个刚刚受过情赡女孩，好不容易迎来了事业上的起步，却有可能因为这次请求而再次受到伤害。

    也许……应该让她知道更多的真相和内情，然后自己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