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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中计

    封禁《儒商》的话,夏伯严还真过。而且不是在家里嘴而已,他还以自己的名义给通闻司递过条子。只不过不是在今日,而是七之前,《儒商》第一期问世的时候。

    那一散值回家,夏伯严在晚膳的餐桌上看到了《儒商》首期,而后大为光火,只觉得报上的幼稚言论简直有辱圣人之学,跟那些低俗的报没什么区别,甚至危害更大。

    于是第二一早,上早朝的路上,夏伯严就遣了亲随送一封短信到通闻司,让王鹤把《儒商》禁了。夏伯严当时觉得监管京中报业本就是通闻司的职责所在,而这份《儒商》看起来也与朝堂上的争斗无关,王鹤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儒商》是张府出品,而《京华周报》的号外还没开始发放,夏伯严也不知道子昨日出宫私访,还夸赞了这份《儒商》。

    等看到了号外,夏伯严的心思全放在子微服私访和巡查京中衙门上了,也没想起《儒商》这档子事来。即便后来得知《儒商》的创办者是张启真家,夏伯严也只是感叹好好的儒臣掉到了钱眼里,户部尚书果然不好做。而子夸赞《儒商》,应该是在拉拢张家,或是有意贬低儒学,亦或是二者兼樱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子刚刚称赞过的报纸,那是无论如何也禁不了了。夏伯严只当自己的那张条子丢到了水里,却没想到它会被人利用,反噬自身。

    其实真要起来,夏伯严选择那些争议论题来做文章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过顾虑。不过由于第一期儒学正论得到了很好的反响,盛京报馆收纳读者留言的信箱都被塞爆了。夏伯严公务繁忙,但还是把儿子筛选整理过的读者留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内心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瞧瞧这些年轻人,提问进退有据,还隐隐表达出了对自己学术倾向的支持,期望聆听更多教诲,并引以为立身格言。

    吾道不孤啊!

    这些年一心扑在政事上,学问一途却有些止步不前,夏伯严几乎已经忘了学海弄潮踏浪尖的雅趣了。可现在想想,儒学与政治完全可以是相辅相成的啊!看看这些学子的留言,有虚心求教的,有不吝溢美的,还有想要把儒学理论和近期的朝政联系在一起的。

    若是能用自家的学问开宗立派,信服下,并以此为依据,那么朝政上对子的压制就会更加稳固了。到时候夏学成了众望所归,即使他离开了相位,也会有后继者继续用他的理念引导朝政,制衡皇权。如此一来,下大治,指日可待!

    带着这样的抱负,夏伯严抛开了心,在读者留言中挑了几个最有争议性的问题,一连做了几篇文章,宣扬自己的学政理念。

    他知道,现今儒门宗派繁杂,自家的观点肯定会与一些大儒有所出入,甚至互不相容。就这么公然登报,再加上顶着宰执之尊,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但那又怎样?不服来辩嘛!舌战群儒的勇气,夏伯严又怎么会没有呢?只为正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所以新一期《盛京正报》出版后,夏伯严就一直在等,等着儒门同道的反击,并打算一句一句地驳回去。

    然后,他等到到的居然不是《京华》,而是《儒商》。不过两时间,反应可以是很快了。虽然张家这么旗帜鲜明地唱对台戏让夏伯严有些始料未及,但想想张启真所学所崇和自家也有不少出入,便宽心释然了。这就是儒家内斗,手谈切磋罢了,来得正好!

    夏伯严拿到报纸正好是在午休的时候,他也有闲暇来构思反击的文章。

    “郑源的言辞犀利,却有诡辩之嫌。文章倒是气势汹汹,但避重就轻,怎能站得住脚?……唔,朱栖此言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援例太不严谨,应该可以从这一点入手一驳到底。哈!这是谁的文章?老夫故意卖个破绽,他就急冲冲地往陷阱里钻,这人真当得起大儒之名吗?”

    夏伯严用毛笔在报纸上直接批注圈点,已是文思泉涌。打算今日散值回家就把文章做好,好好跟这几位京中大儒打打擂台。

    他并没有注意到中书省的署衙之外传来些许喧闹,也没注意到来往的书吏远远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直到散值的时候,宰相车驾回府,行至夏府门前,夏伯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街上墙上,哪来的这么多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好像还写了字。是最近兴起祸乱市容的广告吗?不对,字也太多了!

    再抬头一瞧,有几个书生正一边飞洒着写满字的纸张,一边躲避夏府家丁的驱赶。夏府门前还有不少驻足观望的百姓,叽叽喳喳地,也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夏伯严让亲随捡了两张纸来,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儒商》之上刊登的文章吗?他今中午才看过,绝错不聊。

    “到底怎么回事?”夏伯严叫来了管家,喝问的声音十分冰冷。

    “老爷,您不是让通闻司封了份乱话的报纸嘛,有些读书读傻聊措大不明事理,替他们抱不平呢。老爷不必担心,闹事的都已经抓去顺府了,现在还有衙役在府外巡哨,不会让他们扰了老爷的清净的。”

    “封了报纸,难道是《儒商》吗?”夏伯严重重地把捡来的纸张甩到管家身上,怒喝道,“一派胡言!本相何时过要封那《儒商》?”

    “老爷息怒啊!是通闻司的,他们还有老爷您的手书呢!”

    “什么手……”

    话了一半,夏伯严忽然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通闻司定是拿着他先前写的那封短信,移花接木装糊涂,拿着封第一期的旧条子去封第二期,想给当朝宰相抹黑呢!

    “好个王鹤C个通闻司!竟然算计到本相头上来!”

    夏伯严的胡子都在颤抖,他在学术圈里的名声,这下可算完了。

    管家不明所以,只知道老爷对眼下的情形很不满,便试探着问道:

    “那老爷,要不要派个人去通闻司一声,把那报纸的禁给解了?”

    “解什么解?以势压人是霸道,朝令夕改是疏失。本相可以霸道,却绝无疏失过错!这《儒商》早就该禁,是通闻司懈怠渎职,才拖到了今日!去拿笔墨来,本相要写弹章!王鹤,张启真,张诗韵……还有整个通闻司,外加顺府,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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