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你也要离开我
韩小暖在方清濯的门口安静地站着。
敲了一会门，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她的手才慢慢放了下来。
刚刚听李叔说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现在，他不开门，是因为连自己都不想见了，是吗？
韩小暖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上面还沾染着外面的水气。
外面的细雨，还在慢慢地飘洒着。
如今已经是夏天了，竟然还下这种细密的小雨。雾蒙蒙的，湿漉漉的，让人的心也跟着潮湿了几分。
眼前忽然晃过刚刚在那片墓地看到的那个悲伤的背影……
清濯他……躲在房间里，在哭吗？
正愣愣出着神，忽然眼前一亮，门从里面打开了。
韩小暖蓦地抬起头，她眸带关切地看着从门后闪身而出的年轻男人。
此时的方清濯，神色哀伤，显然是哭过，眼睛还泛着红。
黑色的衬衫，苍白的脸，整个人透着从未有过的憔悴。看来，丧父之痛对他的打击很大。
韩小暖还清楚地记得在A市时，自己第一次和方清濯见面的场景。
他好像……就是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唇红齿白，精致的五官上全是灿烂的笑容和蓬勃的朝气，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清澈干净，就像一汪潺潺的溪水，又好像是铺满星辰的璀璨夜空。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恣意。
灼灼其华，蒹葭玉树。
精致的五官，出众的气质。不言不语时，宛若神只，眼波流转，含笑出言，又是一派风云激荡。
只是，现在站在韩小暖的面前的，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
“清濯，我想和你说会话，可以吗？”韩小暖轻声问道。
“嗯，进来。”
方清濯冲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
待韩小暖进来，他顺手把门关上。
方清濯的卧室很大，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因着外面的阴雨天，光线显得很暗。
韩小暖走到窗户边站定身形，回身看着方清濯。
“随便坐。”方清濯冲她说道。
“清濯，和你在卧室里说话，会不会不方便？”韩小暖有些犹豫，“要不，我们出去谈。”
方清濯给韩小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端了过来，“你和家默哥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
两个人并肩在窗前站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捧着热茶，韩小暖转脸看着他。
方清濯应该在发呆。
男人修长的身躯，很懒散地站着，双手也斜斜地插在裤子裤子口袋里。双眼放空，直直地看着窗外细蒙蒙的雨，白皙俊朗的脸，在身上肃穆的黑色衬衫映衬下，更是仿若冰雕玉琢一般。
就是少了几分血色，让人看着心疼。
韩小暖纠结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方伯伯走了，以后方氏集团就由你一个人扛着。清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和家默……”
“怎么？施舍我啊？”方清濯的语气突然很是古怪，一贯清亮的声音，嘶哑冰冷，“我为什么要去找你们啊？”
乍听到他这样的说话口吻，韩小暖微微一愣，诧异地看向方清濯。
方清濯慢慢收回目光，嘴角也慢慢噙上淡淡的笑，语气仍旧是异于往常的冰冷，“你们……是我什么人？”
韩小暖没有生气，她看着方清濯，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清濯，你如果……”
“朋友？呵呵……”方清濯的笑意也是古怪，他眸光冷冷地看着韩小暖，“你是我什么朋友？我方清濯朋友遍天下，你韩小暖又算什么？”
握着温水杯的手倏地一紧，韩小暖知道方清濯心里难受，却不想他说出的话，这么尖锐。
她垂眸想了想，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对方清濯说道，“清濯，你心情不好，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脚步一挪，错身避开站在自己面前俊美的男人。
韩小暖没有生气，她是真心心疼这个愿意在自己面前发泄情绪的男人。
自己是真心实意拿他当朋友，不，应该说是比朋友还要亲密的人来看。他曾给与自己的温暖，不会因为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而减弱分毫。
韩小暖的手刚摸触到门把上，身后忽然传来急促沉凌乱的脚步声，继而自己被一个温暖陌生的怀抱紧紧拥住。
“清濯！”
韩小暖惊讶地低呼，刚想挣扎，忽然脖颈处落上温热的液体，她顿时不再动了，任由身后的男人将她紧紧抱住。
“小暖，你也要离开我了，是不是？”方清濯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爸爸离开了，妈妈伤心欲绝。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小暖，你会不会也会伤心欲绝？”
“会。”韩小暖斩钉截铁地点点头，然后抬手拍了拍男人箍住自己的手，轻声安慰道，“清濯，你比家默幸福，也比我幸福，方伯伯虽然和方伯母离婚多年，但是他们都是爱你的。”
方清濯闷声说道，“是，他们都很爱我，所以他们离开我的时候，我会很难过。”
“清濯，你先松手，好吗？”
男人的手臂箍得很紧，胳膊被勒得很不舒服。何况被他这样这样抱着，也很不适宜。
韩小暖没有挣，而是语气温和地和他说着。
察觉方清濯仍旧是不动，她又出声道，“我不会离开，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让我走，我再走，好不好？”
稍倾，方清濯慢慢松开了双臂，神色怔怔地看着她。
“对不起，小暖，我刚刚……我刚刚是脑袋糊涂了……”他仍旧有些迷糊地道着歉。
心里一疼，韩小暖冲他摇摇头，“我没事的，清濯。我们都很关心你，十七本来也要来看你的，可她又担心你不想让她看到你如今伤心欲绝的模样，她让我一定要好好和你谈话。”
窗户旁边，有一个双人沙发，韩小暖和方清濯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日光转淡，室内暗淡一片，两人并肩而坐，同时都静默不语。
许久，方清濯才缓缓开口说道，“因为当年爸爸做错事，我妈妈和他离了婚。妈妈除了这套房子和我，她什么都没要，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她和爸爸共同创建的方氏集团。他们两人都一直没有再婚，对我也都很好。”
听着听着，韩小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方玉朋的心里一直都是有戴浅瑶母子的，所以，在当年行差踏错之后，他没有再婚，身边就是连亲密的异性都没有。
伴随着外面轻飘飘的细微雨声，方清濯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可我就是恨爸爸，恨他做错事情背叛妈妈，恨他亲手毁掉了这个家，恨他让妈妈伤心难过。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和他对着干。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可是当我做出出格的事情，把他气得脸色发白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方清濯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逐渐低沉的声音仍旧带着丝毫掩饰不掉的浓浓悲伤，“看着爸爸的双鬓已经微有霜色，最近这两年，我慢慢静下心来，愿意听他的安排，进入方氏集团慢慢干着。爸爸很欣慰，很高兴。后来，我进了公司的董事会。只是，我和他的经商观念有很大的差别，我们父子俩经常会吵架。”
韩小暖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她知道，方清濯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你还记得那天深夜，我回去A市找你的吗？”方清濯转脸看着她，轻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安排了早上的会议，可我没有去。爸爸在酒吧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喝醉了，我晕晕乎乎地抱着他哭……醒来的时候，爸爸就守在我的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我。那是我很多年以后，第一次在爸爸面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