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卷尾（一）
第三科，风科。
等莫大宝准备好，张博一道法力打出，立时扰乱了莫大宝体内的阴阳二气，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白天，莫大宝却突然觉得一阵发冷，好像赤身站在风雪扑面的数九寒冬一样。
不自觉的，莫大宝双手抱肩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平地上瑟瑟发抖，直恨不得把整个身子埋进火炉里，但他的脸上却烫的通红，呼出的气都是烧的。
再看那一狼一猴，早都缩到了角落里，蜷成一团，伸着舌头，不住的舔着自己的前肢爪子，毛发都已经湿漉漉了，却偏偏一点也不觉得暖和。
“这是染了风寒，高烧了！”
有人惊呼出声，立时遭了白眼，废话，谁看不出来啊！
人体五脏，阴阳五行，医馆大夫里素问堂刘大夫自是当仁不让，他走出来，面带踟蹰，步履沉重，心里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好半天走到莫大宝身旁，抓起莫大宝的左手开始号脉，许是刚刚法术刺激，莫大宝的脉形十分清晰，刚一搭上，刘大夫心里就有了底，能治。
但这却丝毫减轻不了他内心的沉重，他看着那个甚为鄙夷奉妖为主的陈川，陈川负手的形象好像一块大山，压在心里沉甸甸的。
兽医大夫看了看两只野兽，面露为难，对于野兽，外伤骨骼好治，内伤难治，一来体内器官不同，二来野兽未成精，不能说话，交流困难，只能凭着经验诊断。
犹豫半天，兽医大夫和刘大夫起身回去，面色复杂的想着方子。
一模一样的剧情。
饶是刘大夫费劲心力，写出了平生最得意的风寒方子，却仍然抵不过陈川大手一挥，一句：“福临人间，百邪不侵”来的轻易，来的迅捷。
甚至这次输的更惨。
风寒如体，猛药入腹，余毒难清，场外，一个仆役举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余毒三分，表明同样的病症，医馆的治疗，在布体内留下了余毒。
兽医大夫倒是松了口气，他绞尽脑汁，想的方子虽然效果不怎么佳，但到底是能治好。
而陈川的试验对象，莫大宝完好如初，站在原地，一身腱子肉棱角分明，尽显健康。
人群的风向渐渐变了。
今日早些，人们大多还是站在医馆大夫们这边的，毕竟人妖有别，谁知道妖怪的法术会有什么后果？医馆大夫们的治疗虽然见效慢了些，但毕竟心安。
而如今，场中形式一目了然，那主祭的法术非但没有后遗症，甚至还能让人更健康（生命元气大量外泄的表象），没了顾忌，谁还会再去找医馆大夫治病？
郡守敏锐的感觉到，百姓看向两方的眼神变了。
看向陈川的目光多是崇敬，而看向医馆大夫们的目光却多成了不屑亦或视而不见，当一个人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自然会忽视略差的那个，而当这种差距扩大到任何人都无视不了的时候，那就变成了视而不见。
郡守脸上的不满快要遮掩不住了。
他面部紧绷，有些干涩的嘴唇用力抿着，眼前的一切他很不满，他知道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任由医馆和陈川继续比试，恐怕到了明日，祈福庙就将在郡城之中一家独大。
祈福庙是他认可建立的，但这绝不意味着祈福庙可以肆无忌惮的扩张。
郡守准备开口，让今天这事到此为止，好给医馆一个喘息之机，或许，也可以把敬天庙再拉进来？
师爷悄悄曳了下他的衣角，郡守皱眉看他，师爷凑到郡守耳边，低语道：“老爷莫急，你看那陈公子的脸。”
陈博的脸？
师爷的话有些莫名其妙，郡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着师爷的话做了，张博此刻侧着脸，虽然不是正对着，不能看全，但却免了尴尬。
细细打量，初看之下，英武的面庞面无表情，令人猜测不出他在想什么，再度细看，发现了端倪。
那灿若星辰的眼睛里，似乎隐隐有着期待？
期待？
郡守陷入了沉思。
今日这番试验，或者说比斗，可以说是陈博一手策划的，而陈博是陈家的公子，更是陈家特意推出来和祈福庙打擂台的，陈家的背后站着的是敬天庙，是本地神将。
神将不理俗世不假，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郡香火被一只妖怪夺去，而现在，医馆一方已经占尽劣势，几无翻盘可能，那么，陈博在期待什么？或者说，他在等待什么？
郡守决定继续看下去。
张博正以灵目观察莫大宝，经过三次法术临身，莫大宝的生命元气已经泄露一年有余，四散的生命元气泄露在外，莫大宝此刻龙精虎猛，浑身都是力气。而妖力在生命元气中的比重，也近乎到了十分之一的地步。
郡守的打量虽然隐秘，但却逃不过张博的灵觉，第一时间张博就已经发现，因为这本就是他故意的，好戏才刚刚开场，怎么能半途而废？
第四项，大方科。
刘大夫、齐大夫、李大夫三人合力，搜肠刮肚写的方子，却只是让小厮举着的白布字迹变换了下，余毒三分变成了余毒五分，而对于一狼一猴，兽医摊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医馆诸位大夫一败涂地。
六位大夫黑着脸，看着场中的莫大宝龙精虎猛，耀武扬威，这个刚刚还对陈川颇有敌意的汉子，此刻已经彻底成了陈川的死忠，大声夸耀着陈川的法术，热血上头，甚至干脆甩了身上衣服，光着膀子在人群中卖弄，一身肌肉棱角分明，刀砍斧凿，阳刚之气尽显。
任谁都能一眼看车，这人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不少年轻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莫大宝这身腱子肉，直恨不得自己取代了他，几个小姑娘羞红了脸，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欣赏莫大宝的身材。
第五项，针灸草炙
第六项，体虚多病
…………
一直进行到最后一科，莫大宝和一狼一猴已经承受了足足八道法术的治愈力量，浑身膨胀到炸的精力让莫大宝烦躁的脱了浑身衣服，只穿着一条贴身短裤在场中走来走去。
在这冬末的尾巴尖，莫大宝竟然浑身冒着腾腾热气！一身腱子肉更加茁壮，几欲炸裂！
再看那一狼一猴，八道法术过去，这两只野兽的体型竟凭空大了几分！
恶狼的毛发变得乌黑，黑的像缎子般发亮，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变得深沉，闪着幽绿的光，口中两颗獠牙翻了出来，压在下嘴唇上，滴着涎水，尽显凶恶残暴之态。
而那猴子，人立而起，两根前肢粗壮有力，一条尾巴凭空长了半尺，粗壮威猛，在空中摆动，虎虎生风。
人群的风向又变了，盯着莫大宝和两只野兽的异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部分人的眼中甚至已经出现了畏惧之色，不自禁的退了几步，离场中远了些。
但此时围观的人群多达数千，这部分人的动作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也就翻了个小浪花，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
而人群最前方，最里面一圈的气氛依然热烈，莫大宝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欢呼热情，兴奋的摆出姿势卖弄身材，根本没注意到人群的变化，至于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力量早已迷惑了他的心志，对于身上臃肿的肌肉块，甚至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陈川喘着气，连续八道法术的施展，让他体内的妖种都有些滞涩，连带的体力也损失不少，精气神都有些萎靡，并未发现人群的些许异动，不过就算发现又能如何，只要将这数千人悉数笼络，这郡城，他将一妖之下，万人之上！
他催促道：“不是还有最后一科么，还等什么，快点开始，好让你们知道，这郡城百姓，心里究竟信的是谁！”
他的语气有些狂妄，但是诸位医馆大夫却早已麻木，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畏惧，还有一丝对悲惨未来的恐慌。
齐大夫毕竟资历深，见多识广，做惯了领袖，此刻虽然被陈川的挑衅气的浑身发抖，却仍然能鼓起斗志，安慰着大家：“不要慌，陈家把我们推出来，不可能看着咱们这么输光的。”
听到陈家的这两个字，几个年轻大夫眼中又亮起了神采，不过却只有一丝，齐大夫看了，也只能叹了口气。
李大夫摸了摸雪白的胡须，保养得当的红润面庞上是掩不住的憔悴，眼角皱纹深叠，道：“走吧，尽人事，听天命，看看陈家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