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条阴阳鱼
“蒋硕一生做过许多善事,亡故后,魂魄定会被阴差引到地府安排投胎转世,这是地府给予大善之人的优待。”宿白的眼神淡淡的,仿佛看不到苗禾眼里的血腥气。
“退一万步讲,就算蒋硕的魂魄还在,你觉得他真的能复活吗?你觉得天道会允许吗?你觉得借由蒋硕肉身复活的,会是你的丈夫蒋硕吗?”在宿白看来,苗禾是个可悲的、愚蠢的可怜人。
苗禾出身苗疆一族,不可能不知道死而复生是禁忌,更是缪谈。
这世上也许真存在能令人死而复生的秘法,但却绝对不会被天道所允许。
换言之,无论苗禾运气如何、能力如何,复活蒋硕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而似海找上苗禾,恐怕只是为了消遣。
“你的丈夫已经投胎了。”宿白开启阴阳眼,看向祭台下、轮椅上的蒋硕,左眼阴鱼游动,右眼阳鱼缓行,一条属于蒋硕的命理线悬于他的头顶,映入左眼阴鱼中。
蒋硕的命理线已经呈现暗淡的灰色,预示着蒋硕的魂魄已然投胎,与这具肉身再无瓜葛关系。
苗禾呆愣愣的看着宿白的眼睛,从宿白的左眼,闪动游走的阴鱼里,她隐约看到了蒋硕头顶的灰色命理线,她知道那条线预示着什么。
“你竟然拥有阴阳眼……”苗禾脱离的瘫坐在地上,第一次明确的意识到蒋硕复活无望,让她的生命彻底失去了色彩,暗淡的犹如那根灰色的命理线。
天师有天眼,分天生天眼和后天天眼两种,可视阴灵、阴气等,是天师必备的基础能力。
而阴阳眼是比天眼更高次元的能力,阴阳眼左眼为阴、右眼为阳,分别沉睡着阴阳两鱼。
白鱼为阳、黑鱼为阴,白鱼中间一黑眼睛,黑鱼之中一白眼睛,表示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之理。
开启阴阳眼,唤醒阴鱼阳鱼,通过游走运转,不止能视阴阳,还可观万物命理线,推算出极为精准的前世今生及未来种种。
能力如此逆天,堪称世间鲜有,催动更需要一些代价,根据资料记载,上一位拥有阴阳眼的,一生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虽然辉煌,受人崇敬,却年纪轻轻就早亡。
而宿白需要付出的代价倒是简单,偶尔流流血泪,偶尔短暂失明。
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宿白的眼睛,强制性的干涉了阴鱼阳鱼的游走和推算,短暂的几秒后,阴阳眼闭合。
宿白扒开这只暖暖的手掌,转身回头,用探究讶异的眼神看向华灼。
“你到底是什么人?”宿白蹙眉冷声问。
能强制干涉阴阳眼,这样的人她从未听说过,所以她觉得心惊,更觉得看似无害的华灼,也许有她看不到的危险。
“华灼,我是华灼啊。”他笑了笑,歪歪头,眼睛清澈见底。
这样的状态,宿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麻蛋的!这怎么跟三魂七魄不全似的啊?
想到这里,宿白一愣一惊,魂魄不全……倒是很有可能。
“你觉得他这样,像是上古凶兽吗?”宿白蹲在苗禾面前,指了指收回视线,仰头对天发呆的华灼。
上古凶兽天生身怀凶煞气,历经上古时期的厮杀,身上定会有极为浓厚的血腥气,然而华灼身上不具凶煞气,更没有血腥气。
撇去从棺椁里走出来的男人这点不说,整个就一有着好皮囊的呆傻青年。
这些苗禾都看在眼里,她就算不愿承认无法复活蒋硕,也不得不承认华灼不具备复活蒋硕的能力。
瘫坐良久后,苗禾突然起身,一步一椅的走下祭台,弯弯的脊背笼罩着绝望。
她走到蒋硕身边,将瘦弱僵硬的蒋硕抱下轮椅,轻轻的、珍重的将蒋硕放下,用手指仔细描绘着蒋硕的脸庞。
这一刻,苗禾前所未有的平静,眼睛里映着蒋硕的脸庞,回想和蒋硕的点点滴滴,苗禾的眼眶红了、湿润了,唇轻轻的吻了吻蒋硕的额头,弯下的腰,就再没直起来。
“她怎么了?”秦挚走到宿白身边,看向苗禾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苗禾此刻流露的气场,令他十分不舒服。
“快死了。”宿白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却不知究竟在不爽些什么。
“为什么?”秦挚不懂,苗禾看起来挺健康的啊。
“以身试禁术,必死无疑。”华灼瞥一眼生命力正在迅速抽离的苗禾道。
“你怎么知道的?”宿白微微有些惊讶。
“……不知道,就是知道。”华灼摇摇头,一些东西会自然而然的浮现,然而他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宿白突然有些脱力,她真不该深究关于华灼的事,华灼就是个坑,无底的坑。
“我们要不要下去?”秦挚气势很弱的提议。
“……”宿白默不作声的瞪了一眼秦挚,这死胖子真是没眼力见,难道看不出她严重体力不足,动一下都费劲儿吗?
秦挚看不出来,可有人看的清楚。
此人正是懵懂茫然的华灼。
弯下腰,伸出手,华灼一把将宿白抱起,不是那种公主抱,而是孝抱。
宿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紧华灼的颈项,身体紧贴向华灼,生怕会掉下去。
“你……你放我下去!”宿白羞红了脸,尤其是屁屁坐在华灼的手臂上,那种触感,实在羞的不行。
“乖,我们下去。”华灼眉眼含笑的轻拍一下宿白的屁屁,声音里夹杂着极尽的温柔。
这一句乖,彻底让宿白蔫了,脸成了熟透的西红柿,小心脏一阵胡乱跳动,一种奇异陌生的感觉蔓延在四肢百骸。
跟着华灼和宿白,秦挚拖动着肥胖的身体,颇为费力的从石阶上移动下去,他虽然不清楚事情始末,却能猜到下面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导致他过分肥胖的元凶。
蒋硕死时苗禾没哭,为蒋硕处理后事时苗禾没哭,但此时此刻,苗禾却抱着蒋硕哭的像失去最珍贵宝贝的孩子,哭声凄厉无力,好似在诉说内心的悲哀与绝望。
爱一人没有错,为所爱之人而努力也没有错,可当这种爱执念成魔时,却极容易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