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忆昔

    暗夜现在才知道，被四相封魔重创的梵月现在就是一个凡人。

    她承受不起任何灵力的冲撞，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护住她的全身筋脉。

    他不再迟疑，当下盘膝坐到梵月身边。双手结印胸前，气沉丹田，嘴唇微启，一道火红的内丹已经从他口中涌出。

    和赤煌一样，为了救梵月，他没有丝毫犹豫。

    吐出自己的内丹护在梵月的心脉处，内丹定在梵月的胸口。一道道七彩的柔和霞光沉沉地通过梵月的心脉流转到她全身的经脉处，滋养，强化着她的经脉。

    做完这个动作，暗夜才小心翼翼地用手覆住她左胸的伤口，一道温和的灵力射出，缓缓地修复着梵月的伤口。

    而暗夜则小心地观察着灵力渗透的力度，控制着灵力，一刻都不敢放松。

    梵月这种伤，只有达到帝级的灵力才可以修复，才能这样收放自如。而无论神界魔族，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人数数手指头不会超过五人。

    更困难的是，这样的灵力运用极度消耗施术者的修为。因为不只要输送灵力，还要用内丹温养伤者，损耗极大。

    这也是为什么短短几天赤煌修为暴减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天音知道如果带走梵月的人没有这样的修为和付出，梵月必死无疑。

    终于，大半天过去了，梵月的伤势终于止住，伤口不再流血。

    而暗夜早已大汗淋漓，几近虚脱，可是他不能停手，趁梵月的心脉已被内丹护住，他开始着手修复她那被孤狼莽撞伤害的经脉。

    这是一件极度费时费力的工作。暗夜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一条条筋脉用灵力去修复，好不容易修复了梵月的任督二脉。

    梵月的呼吸开始平稳，她的命暂时保住了。

    第二天傍晚，看到梵月终于有了平稳的呼吸。暗夜舒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邹邹眉头，脱下衣衫往溪水中走去，准备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当他走进小溪，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小溪的水居然是温热的，温泉水。

    这附近一定有地热涌出，想不到天狼山居然有这种温泉，他在溪水中静静地洗涤着自己的身体。

    抬眼望去，月光照耀下的草地上梵月还在静静沉睡。他记起千年前也有那么一天，她受了伤，他医好她后回来看到她在湖水中欢快地嬉戏，玩耍。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天真，无邪。居然趁自己外出时在湖中尽情洗澡，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毫无遮掩的她，美得那么纯粹，那么无瑕。

    眼下梵月的身体上还留在着太多未干的血渍，一头乌黑的秀发上也沾了些许的血渍。

    她一定很不舒服，毕竟是女儿家。想到这里，暗夜从溪水中起身，走到梵月身边，抱起地上的梵月，朝溪水中走去。

    慢慢地，温暖的溪水轻柔地拂过他们的腿，膝盖，腰，胸膛，终于包裹了他们的全身。

    暗夜用一只手轻轻地环住梵月，轻轻帮梵月洗掉身上的血迹，还有她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暗夜这样一位骄傲的男人会为梵月做这样的事。他的身份是那样尊贵，如果在魔族，就连更衣都有婢女为他服务。

    但是梵月，她对他而言永远是最特殊的人，她得到了太多他的特权，也辜负了他最大的爱意。

    千年了，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的身体。他们曾经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终于，当暗夜擦拭干净梵月胸前的血渍后，他的目光扫过梵月的心房时突然楞住。

    在梵月的胸口处，有一朵妖异的血色之花——修罗双生花。

    没有人比暗夜再熟悉这朵花的来历了，就连梵月的丈夫，天界的天音都不知道，这朵花从何而来。

    因为这样的花，暗夜的胸口也有一朵，月光照射下，这朵花闪耀着微弱的红光，好像要活过来一样。

    因为这朵花，早在千年前，就将他和她的命运连在一起。

    看到这朵花，暗夜终于确认，原来没有错认。不管梵月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怎么否认，这朵花骗不了人，这朵花早就深入她的内心。生生世世跟随着她。哪怕天荒地老，沧海桑田，都不会消失。

    当暗夜确信梵月就是千年前爱他，敬他，负他，骗他之人时，他的情绪已经抑制不住有了波动，自己到底应该是恨她还是继续爱她？

    是应该杀了她还是继续救她？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梵月，她仍然在昏睡中，美丽，柔和，却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让他决定何去何从，他想狠下心来折磨他。但原来发现自己没有观众，在她的宁静中，他不想再假装自己有多恨她，只想这样看着她。

    他在这边发呆，两人胸前的血色之花却起了变化，开始泛起阵阵光芒，五光十色的光晕开始在两人之间流动，映照得溪水也荡漾出各种颜色，美轮美奂。

    仿佛天上的七色彩虹撒落人间，激起一阵阵五彩迷茫的水雾，光芒越来越盛。

    终于，在耀眼的七色光中，两朵修罗双生花离开梵月和暗夜的身体，飞向夜空，在空中缠绕，飞翔。仿佛在低语，呢喃，述说千年的沧桑，感受千年的重逢和喜悦。

    修罗双生花本就一对，相生相克。种入情人的心房，同生共死。一旦分离，痛不欲生。

    千年了，每当想念梵月，暗夜就会被这魔花折磨，痛彻心扉。发作起来如万蚁在经脉中行走，如利刃在剜心裂肺。

    现在魔花终于见到久违的爱人，它在欢呼，在雀跃，因为千年的等待，只为今朝的相聚。

    暗夜静静地看着夜空中飞舞的魔花，忆起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将魔花注入心房，决定和梵月同生共死。

    那一天，梵月靠在他的怀中，成为了他的女人，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妻。那个晚上他记得自己所有说过的话，也记得梵月说过的话。

    可惜，她还是离开了，留给他最大的痛，带走了他所有的爱。

    从她走后，自己就只剩下一具躯壳了。千年了，暗夜有时候甚至爱上了魔花带来的痛苦。因为只有当魔花之毒发作时，暗夜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终于，空中的两朵修罗双生花缠绕完毕，重新注入两人体内。当魔花注入暗夜体内，他的身体突然腾起一股火焰，他的眼中开始呈现出妖异的血色之花。

    “不！”他仰天大喊，他抗拒魔花的诱惑，他恨自己为何会如此软弱。

    千年了，他还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修罗魔花意识到他的反抗，勃然大怒。

    它来自冥河彼岸，又称修罗彼岸花，也是魔族中最霸道的一种花。从来没有人能反抗它，更何况梵月近在咫尺，这个可恶的蚁族，居然刚反抗它。

    它开始释放它的威压。这一次，痛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就算是暗夜，他也终于抵受不住。

    他离开梵月飞上草地，痛苦地卷曲着身体，抵抗魔花在他心房，在他经络的肆虐，他知道她是他的药。

    可是千年了，她就这样离开，留下他孤独千年。

    他不想原谅她，他不想如此软弱。其实他更怕的是她给了他希望，又会再一次让他失望，如果她再次离开，自己真的会发疯，不会再撑过下一个千年了。

    在暗夜痛苦绝望之际，被暗夜丢弃在水中的梵月却被魔花唤醒。

    按理说她没有这么快醒来，可是她体内的魔花等不及了，它催动它巨大的灵力，灌入梵月体内。

    它已经等待了千年，不想再继续等待。它就像一只强心针，让陷入昏迷的梵月提前醒来。

    梵月幽幽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了行动的能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燃烧，她的脑袋似乎有些晕晕沉沉。

    她开始有些迷茫，这是在哪里，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抑或自己在梦中。

    终于，她有些困难地扭转头，发现了在草地上痛苦万分的暗夜。

    当发现暗夜的那一刻，梵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朝暗夜走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哪怕跨越千山万水也要走到他身边，他身上有自己一直想追寻的秘密。

    当梵月艰难地跨越溪水朝暗夜走去时，暗夜痛苦中挣扎起身。

    对着梵月大喊：“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梵月呆住了，心中一痛，他不喜欢自己？他讨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当梵月想到这一点时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