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孙锋的心事

    大家都被这突然介入的角色震住了。郝黎明与孙锋面面相觑，然后顺着女人的目光默契地看向了宋朝。郑潇潇更是惊得瞬间收住了哭闹，愣愣地瞪着面前的跑车，嘴巴不由地张成了一个“o”型。看热闹的人们也明显按耐不住了，刚才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逐渐汇集成了大片大片的骚动。

    虽然宋朝对眼下的情况同样毫无防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趁着郑潇潇出神之际，快速抽出被她抱着的大腿，坐上了跑车。在他“嘭”地一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女人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郑潇潇痴痴地望着那抹血红很快消失在了车流里，猛然间回过神来。“宋朝！”她嘶吼了一声，忽地爬起身向车子驶离的马路扑去。幸好郝黎明当时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了回来，死死地拽住，任由郑潇潇郑潇潇在他怀里连抓带咬，就是不肯松手。

    吃瓜的群众渐渐散去了，街道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繁忙，步履匆匆的行人偶尔会好奇地瞥上他们三个一眼，但转而便留下了一个后脑勺。是呀，这样的闹剧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说不定就在此时此刻，在大家所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数不清的姑娘正在经历着与郑潇潇同样的肝肠寸断。

    郑潇潇挣扎累后，瘫坐在了路边，倚靠着郝黎明的胸口。孙锋看了一眼手表，马上要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他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看着面无血色的郑潇潇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已经到了嘴边的安慰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孙锋抬起胳膊，冲郝黎明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郝黎明意会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并用唇语向他答了句谢谢。孙锋朝他摆摆手，起身向公司走去。

    与郝黎明对郑潇潇单纯的关心不同，孙锋此刻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他机械地迈动着自己的双腿，思绪却飞回到一年前。

    那时，宋朝在万科众多的同事眼里还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除了外形能为他赢取些许称赞之外，并无其他出众的地方。作为比宋朝入职早了近半年的“老人”，孙锋却很喜欢与宋朝呆在一起。一来，他虽然比宋朝年长两岁，但毕竟属于同龄人，所以共同话题会比较多；二来，他当时的业绩也并不是很好，虽然勉强保得住考核，可与绝大多数老员工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在销售行业里，业绩就是尊严——至少孙锋是这样认为的。彼时，他的成绩根本无法帮他在万科找到存在感，而像宋朝这样的新人，便常常成了这些边缘人物最大的安慰。

    孙锋就这样与宋朝越走越近，直到宋朝成功签先下了第一单。起初，他也并没有过于在意，甚至还主动提出要请宋朝吃饭作为庆祝。可是，眼看着宋朝在之后的日子里，业绩蒸蒸日上，收入水涨船高，孙锋终于坐不住了。

    人啊，你也许不会在意世界首富腰缠万贯，但你却很有可能因为身边的哥们儿比你多发了两千元工资而心生嫉恨。随着宋朝在公司内声名鹊起，孙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生芥蒂。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可面对倒数的业绩榜又无可奈何，而偏偏在此时，宋朝也逐渐表现出对他的疏离。

    “哼，还不是靠吃软饭。”终于，在一天傍晚，当孙锋看到拒绝了与自己一起展业的宋朝坐上一辆美女开着的奥迪a6离开后，愤愤不平地向身边的同事吐槽道。当然，他彼时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曾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个同事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应和道：“靠，就是上次来公司那个女的吧，原来真是被包养了啊！”

    孙锋瞄了一眼同事，没有回话，因为他并不清楚事情原委，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宋朝上了这个女人的车。可是，他的沉默却被同事解读为了默认——这可是宋朝在公司里最好的哥们儿，他都承认了，那还能有假！

    孙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编排，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公司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被传扬得越来越玄，以至于最后，他自己都有些相信了，他想：“这应该不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吧？估计是真的有人看到了吧？”

    有关宋朝的谣言四起之后，在孙锋心里，他与宋朝的情意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他再没有办法以一颗平常心面对宋朝了，他必须承认，在宋朝面临的这场人设灾难中，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见到宋朝，总会不由地心慌，生怕被他的好朋友知晓，他这里才是谣言的起点。因此，他在获知宋朝即将要离职的消息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

    然而，这样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很快转化成了更加深刻的自责。

    那天，宋朝把所有手续办妥之后，单独约了孙锋吃饭。他跟着宋朝走进餐厅的时候，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猜不透，这若是一场告别饭，宋朝为啥只喊了自己，连马灵都没有通知。

    当他还在心里暗自做着自己的盘算时，宋朝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沓资料递给了孙锋，他仔细一瞅，上面竟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客户信息。他不明所以地望着宋朝，一脸诧异。

    “我收集的，还有一些是我师父以前给的，送你了。”宋朝押了口茶水，爽快地解释说，“这些客户的具体情况，我都写在上面了，好几个意向都很明显，你接着跟一下，肯定能出单。”

    孙锋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半天才开口问道：“为啥给我，马灵跟你才是一个组的。”

    “唉，马灵是个姑娘，你比她更需要业绩。再说，从我到了万科，也是你一直在帮我嘛。”宋朝漫不经心地回复说，手中来回翻阅着菜单，好像自己这样做本就是理所当然。

    孙锋不再说话，他趁宋朝点餐之际，将这些资料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宋朝不会是一个吃软饭的人，他的业绩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个被他的狭隘行为伤害过的男孩，至今还在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可是，他现在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与宋朝吃过了这顿饭之后，孙锋的心里便埋下了一颗沉重无比的巨石。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弥补宋朝，但却始终没有机会，直到前些天郑潇潇找到了他。他原本是考虑，帮助了郑潇潇也就等于在间接地帮助宋朝，可不成想，如今事情竟闹到了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