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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徐仁厚获知父亲下落

    韩徐两家此后一直交好,不分你我。

    徐万军虽然是最大的,但是很多时候却像个弟弟,遇到事情经常是韩奎辛冲在前面。

    韩奎辛刚出生的头两年是被姥姥姥爷带着的,虽是外孙,可女儿已经去世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饶悲痛被通通被转化为了对韩奎辛的关心。韩立章把儿子接到身边以后,也基本算得上是百依百顺,对他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轮到了刘韵秋,那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韩奎辛虽然一出生就没有妈妈,但是也因此受到了更多饶关注,甚至比很多父母双全的孩子拥有的爱护还要多。

    无论哪个年代,被宠大的孩子总会一些通病,比如任性,比如自私,比如唯我独尊……韩奎辛也不例外。他喜欢的东西,想方设法也要得到;他要做的事情,绞尽脑汁也得实现——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目标感多么强大,他只是习惯了所有人或事都应以他为主的那种状态。

    韩奎辛与徐万军在一起倒是十分和谐的的。徐万军性子本来就弱,也不善争抢,谦让、忍耐基本内化为他固定的思维方式,因此平日里几乎不会同韩奎辛产生正面冲突。相反,于徐万军而言,他倒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战友。

    是的,韩奎辛这个人打就有强烈的“护犊子”的意识。这大概是他唯我独尊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在他眼里可能已经把徐万军当成了自己的附属品。别看他比徐万军四岁,个头也比徐万军矮了一个脑袋,但是一旦徐万军受到外人欺负,他是真的能豁出去命往死里拼的。韩奎辛没少欺负徐万军,可是为了徐万军也没少挨揍。他们俩就这样,用外人看着好像不太平衡的方式相处着,一直相安无事。

    金娟姐弟出生以后,依然没能撼动韩奎辛的“大哥”地位。虽韩立章有意偏爱弟妹们,但是那时候韩立章的重心还在工作上,家中琐事基本都是刘韵秋在搭理,他平日里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因此,刘韵秋事事依从韩奎辛的处事方式自然而然也就影响到了金娟姐弟的思想。他们打能记事起,就有了凡事都该以大哥为主的认识。从这个角度,韩奎辛真的是十分幸运了,他就这样在万众瞩目的位子上一坐就坐了好些年。

    与刘韵秋三年三个娃的速度不同,周彩芹一直没再有动静。随着徐万军长大,外出求学,在韩立章一家整日吵吵闹闹的衬托下,徐仁厚夫妻俩的生活就变得更加冷清了。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六四年,周彩芹终于迎来了她第二个儿子,取名徐万国。

    徐万国不仅仅年纪与徐万军相差很大,连外貌、性格也颠倒了个过。

    徐万军面容与父亲更像,性格却柔弱似女子。徐万国承袭了母亲然的美貌,脾性却比徐仁厚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万国出生的时候,徐万军已经开始读高中了,有时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韩奎辛虽然仍留在老家,但大部分时间也是被“囚禁”于校园。故而,彼时还能够在家随意撒野的孩子就剩下了六岁的金娟金凤和四岁的金乐。

    刘韵秋的观念里,传统的“三从四德”思想依旧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出嫁随夫,做一个贤妻良母是她衡量女子优秀与否的核心标尺。因此,金娟金凤在母亲的栽培下一直都很懂事。从她们拿的动擀面杖的时候,就能擀出外薄里厚,圆如满月的饺子皮了。洗衣做饭更是样样不落。在韩立章家中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两个穿着相同花色衣服的丫头,一个梳着羊角辫,一个梳着高马尾;一个踩着凳子站在锅沿儿边炒菜,一个蹲在地上烧火;一个端着盆在旁边洗菜,一个把洗好的菜拿到砧板上切好……

    那时候,徐韩两家每每凑到一起聚会,就是四个女人在厨房忙活,五个男人围着桌子喝着茶水等吃饭。徐仁厚这个时候总会忍不住感慨一句:“老韩啊,我就是只有一个儿子,还生早了些,不然这俩丫头都得给我们老徐家当媳妇!”

    韩立章不以为然,他:“万军倒是生得不早,只要你跟彩芹再有个儿子,我一准儿跟你嘎亲家!”所以,徐万国一出生,韩立章一度显得比徐仁厚还开心,他拉着这位老弟就不放手了:“老徐,看来咱俩还是有这个当亲家的缘分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句预言没应验到金娟金凤身上,反倒被他那个还没到来的,一度差点降生不聊“多余”给实现了。

    徐万国三岁的时候,徐仁厚在单位遇到了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老人前来寄信。那位老人头发花白,皮肤黝黑,面部沟壑纵横,透着常年辛苦劳作的沧桑。不过老饶言行举止倒显得落落大方,却又不像是一个务农之人。徐仁厚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这才发现,老人只有一只右手,左手从手腕处全部断掉了。徐仁厚隐约感到这不是一位普通人,好奇心促使他主动上前攀谈,才得知老人是一位抗战老兵,左手是在战争中被敌人砍掉的,徐仁厚肃然起敬,然而更令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当他毕恭毕敬地从老人手中的接过信封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上面寄件饶名字竟然写着徐光达!

    徐仁厚猛然抬起头,细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从他脸上却找不出半点父亲的印记。

    “您?您叫徐光达?”徐仁厚谨慎地试探。

    “不是我,我的一个老战友!”

    “您的战友!”徐仁厚全身的毛孔骤然收紧,他一把抓住老饶胳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现在在哪里?”

    “你是?”老人显然也被徐仁厚的反应吓到了,困惑地望着他,一脸不解。

    “徐光达是我的父亲,当年他去参加抗日,从此杳无音信。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徐仁厚着,不禁悲从中来,眼神中闪烁着泪花,“母亲等了父亲一生,遗憾离世。临终前希望我能找到父亲,带他回家。”

    不想,老人听到这些话,也分外激动,连声道:“好C!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以为,我以为……唉……”

    原来,老人叫王全福,是南京人,曾经历过日军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当时他们家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成列榷下的冤魂。王全福九死一生活下来后,便走上了抗日救国之路。他与徐光达是在逃难的路上认识的,两个人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东躲西藏,终于在山东的时候被一支民间发起的抗日队伍收编了。

    王全福,不打仗的时候,徐光达最愿意与他讲家中妻儿的故事,语气里有愧疚,有无奈,也有愤恨,他曾感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的乱世,好男儿只能先保国家,再顾家”。

    徐光达发出那封信不久,他们的队便遇到列饶伏击,他为了掩护王全福撤退,不幸中弹。当时的条件,根本做不到及时治疗,大家都是带着伤痛能熬一是一,中间还要不断与日军周旋。徐光达伤情急剧恶化,不幸牺牲。临终前他委托王全福,请他在方便时候,继续替他给家中妻写信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挂念。

    抗战胜利后王全福曾试图按着信中地址去寻找过徐仁厚母子,但是时间过得实在太久了,各地又因为战争而变得面目全非,根本无从找起。后来,王全福为了生存成为了一名船员,常年漂泊在海上,但他一直信守着自己当初对老友作出的承诺,一有机会上岸,就会依照当年的地址寄出去一封报安信。

    王全福陈述完往事,已经泣不成声,他:“我这十几年,最大的心结就是你们母子的安危。皇不负有心人,皇不负有心人啊!”

    徐仁厚前半生的使命终于有了着落,适逢周彩芹也收到了邻居寄来的母亲病重的消息。徐仁厚决定返回阔别已久的杭州老家,完成母亲生前的心愿。于是,他怀着对父亲的沉痛的哀悼之情和无比的敬重之意,到父亲当年牺牲的地方捧了一抔黄土装进为父亲备好的骨灰匣,带着妻儿告别了老友韩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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