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东窗事发
韩奎辛收车之后,一个人在街头又徘徊到了月上树梢,星耀大地,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朝家走去。他当然知道自己今日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是于情于理都不过去的,不过那又何妨,毕竟,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也不是一两了。曾经为了维护弟妹,他流过多少血,又挨了多少揍,倒头来不也只是落得个纨绔子弟的名号么?如今,他在家里的地位竟不如一个跟自己年纪快差出一辈的丫头。想到这些,韩奎辛胸中便会涌出一股无名之火,灼烧得他百爪挠心、面目全非。
“既然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肯替我出头,却听韩芳怡那个丫头片子的摆布,那就怪不得我无情无义了。”韩奎辛脑海里一刻不停地盘算着,不知不觉间也就站在了干爸的家门口。
皎如珍珠的月光从空倾泻而下,映亮了房屋、树木、井沿儿,仿佛为万物穿上了一层嫁纱。院子里一片静谧,连树叶都不曾发出一丝丝窸窣的声响。世界像是冻住了一般,韩奎辛觉得眼前的一切假的像是一幅画,唯有被寒风撩拨得如针扎般的面颊和双耳在提醒着他:这些美好都是真的,只是与你无关。
韩奎辛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调转方向,循着徐万军家去了——他这个兄弟的家,不知何时起,于他而言已经远不止是一个容身之所了。
韩立章表面虽不动声色,但内心早就焦灼不安了。儿子有意的怠慢令他又气又恼,三两杯闷酒下肚,便已有些醉眼朦胧。于是大家草草结束了晚间的宴席,便安顿韩立章在徐万国的房里歇息下了。徐仁厚一来为了与自己这位老哥点体己话,二来也为了方便照顾,就同韩立章宿在了一个屋子。周彩芹甚是欢喜地把韩芳怡安排在了自己房间,为了避免这个头次见面的干女儿感到孤独,她还特意让孙子徐世东也留了下来。
徐万国自然是住到了徐万军家里。一路上,他看着大哥大嫂在自己面前有有笑、你侬我侬的恩爱模样,又回想到下午一家人同干爸和韩芳怡间其乐融融的和谐场景,心中不由地衍生出了隐隐的担忧。
当兵之前,徐万国对张翠的印象不算太好。在他看来,大哥娶了张翠,无异于娶了个祖宗。
张翠自嫁入徐家,家中杂务是极少插手的。在母亲这里还能偶尔参与一二,若是回了自家,那便如养在皇室里的公主,走路都要有个仆人在一旁当拐杖的。徐万国当初不止一次地跟大哥抱怨过:“没那公主命,却长了一身公主病。咱家啥条件你没数么,你还有胆子往回请一尊佛!”
可是徐万军却总是怼他:“咱家连你这尊佛都供得起,翠算啥?她就是公主的出身,只是中途落魄了,她本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我这样对她,怕是也不及她当年享受到的万分之一呢!”
徐万国每次看到大哥一脸痴情的样子,就厌烦无比。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还把自己搞得像个林黛玉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哀怨气质,令人压抑无比的张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的大哥痴迷至此。
徐万国是从心底里接受不了张翠这种类型的女人。虽然书里女人是水做的,可这水也得分涓涓细流和滚滚长江。徐万国喜欢爱笑的女人,喜欢大气、乐观的女人,喜欢能和自己同甘共苦、携手并进的女人。尤其认识了张翠以后,他愈发觉得他要找的妻子,要如那古代女豪梁红玉,要能与丈夫驰骋疆场,奋勇杀担想来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标准,纵然生得一副貌比潘安的面庞,又劣迹斑斑,却不曾对一个姑娘有过非分之想。
只是,当他离开家乡去了部队,随着自己见的人越来越多,听的事越来越多,经历的磨难也越来越多时,徐万国慢慢学会了包容,学会了多个角度看问题。后来,他想到嫂子生产时遭遇的风险,想到她产后放弃了在家养尊处优的机会回到了岗位,他开始逐渐接纳这个女人。纵然她再矫情,她终究做出了帮着大哥分担养家压力的选择。徐万国想:也许,她的无能是她成长的环境造成的,可好在她还有一颗对大哥足够真挚的心。
然而,这样的转变,就在不久前再次被打破了——一周前,他儿时的伙伴虎子跑来,一脸神秘地与他道:“我看到你家奎辛哥和你嫂子在一起,挺亲密的。”
“我哥跟我奎辛哥是有过命交情的,我们一家子都跟奎辛哥很亲密。”徐万国不以为然。
“我……我不是那个亲密!”虎子见徐万国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焦急得连连跺脚。
那一瞬间,徐万国只觉得一颗雷在自己脑子里炸开了。他怔怔地瞪了虎子许久,然后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特么嘴放干净点,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没跟别人,我第一时间来找你了不是!”虎子踮着脚尖,双手用力拽住徐万国的手腕,以避免自己被勒得无法喘息,“你先松手,松手!我、我那着急撒尿,就跑到工厂后面的胡同里,结果、结果就看见他俩了。要,要可能也没啥事吧,毕竟大白的,也干不了啥。可是,可是我后来又想了想,你你们两家要好,外人都知道,他们俩见面,还有啥怕饶,非要躲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而且……而且我看见你奎辛哥做了这个动作!”虎子着,就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在徐万国鼻头轻刮了一下。
“你肯定看错了,这事儿我会回去核实!你给我的这些就此打住,咱俩这么多年兄弟,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了,那咱俩就算是彻底翻脸了!”徐万国连威胁带煽情,见虎子点了头才肯把他放下。
然而,这个插曲却成了徐万国的心病。他隐约感到,虎子的推测并不是空穴来风,他更加清楚,倘使这一切都是真的很,那它未来带给这两个家庭的伤害也是不可估量的。要知道,对大哥来,背叛他的一个是手足,一个是挚爱;对父母来,一个亲生,一个胜似亲生,无异于亲眼看着兄弟反目;而如今,他又见证了爸爸和干爸深厚的情谊——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脊背阵阵发凉——他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