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人新路
三娘许久不曾睡得这般满足安稳了。一觉醒来,阳光已洒满房间,射进床帏。三娘不得不眯起双眼,半晌回不过神,自己竟是真的可以重来一回!
“姑娘醒了?画屏伺候您起身吧!”出神怔怔间,画屏的声音传来。三娘沉默不语,任她为自己梳洗。“姑娘,那方婆子又来了。一大早就来敲门了,说是要与夫人商议极重要的事。”画屏拧干帕子,递给三娘又道:“也不知与夫人说了些什么,现在还没出来。”
听过画屏的话,三娘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手指也在桌边随意滑动着:“这竟是真有事了?”三娘纳闷,既是极重要的事母亲没道理不与自己知晓,自己更不可能忘记,毕竟在上一世这几天发生的事便是千百年过去自己也不可能忘记。
那究竟是什么事儿呢?母亲向来不与方婆子深交,平时往来也只取得体二字,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母亲在内室接待方婆子?这件事儿到底是前生发生过的还是......三娘无从得知。
“画屏,这里我自己可以,你去看看方婆子走了没,她一离开就来叫我。”三娘自己肯定是不知道原因了,那便去问问母亲罢!再加上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三娘还是想问问母亲的想法。画屏应声,转身离开。
三娘靠在梳妆台边,呆呆地望着镜中,面前的镜中出现了一个粉面桃腮,唇红齿白的少女,虽未长成,却已是不多见的美人容颜了。展颜一笑,梨涡浅浅,更是甜美可人,美艳不可方物。三娘性不喜笑,天性使然,当然也有自己这副容貌的原因,只现在看,便知此女不凡,三娘却知自己长成后的容貌更甚眼前。
三娘从来早慧,自幼年时便知女子过于貌美并非好事。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娘后来曾一遍一遍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只求温柔端庄。于少女而言,嬉戏打闹也是乐事一件,只三娘从不敢放松,不曾随心遂心,此乃前生憾事之一。
既是上天给她重来一回的机会,昨晚也已决定换种活法。那么,今生:“我柳三娘定要遂心顺意的活一次,再不让自己重蹈前生的覆辙了。”那么,改变就从今日起吧!三娘对着镜子,学着姐姐妹妹们少女时期嗔痴皆宜的表情。一时间,镜中少女时喜时嗔,和着阳光顿时满室生辉。
画屏不多时便回到三娘身边,只进门时却看到灵动飘逸的三娘,眸子里盛满了阳光,仿若漫天星光全倾倒于眼前少女的双眸,熠熠生辉。尽管与自家姑娘日夜相对,自己更是早在姑娘出生之前便来了姑娘身边,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明亮夺目的画面。画屏知道自家姑娘是美的,至今日才发现三娘竟已长成这般美好的模样了。
“画屏,你回来了!”三娘对镜自顾,浅笑微笑大笑,却越笑越觉得自己双颊僵硬,竟是越看越不自在了。“唉,罢罢罢,自家还是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啊!”三娘想了想,不由自主笑出声:“自己也是邯郸学步了,只自己心里放松了,笑或不笑,真实或虚伪,便又有何区别。”失笑的摇了摇头,转头却看到愣在门口的画屏。
这丫头,此时倒与后来的玲珑剔透,仪态万千的画屏姑姑判若两人啊!若是可以,自己定要带画屏走上另一条路,免她情伤,解她忧虑,让她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如意。画屏看着望着自己的三娘,莫名觉得有丝缕伤感。和昨晚一样,三娘又一次这么盯着她,那道目光如有实质,似乎又是透过看着别的其他人,那样愧疚的眼神,画屏不由得开始心碎难受。
“姑娘?”画屏只看着三娘:“方婆子走了,夫人在房里等着姑娘呢!”画屏提醒着三娘。听罢,三娘随即从愧疚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向自己母亲房间走去。
“母亲......”只一句,三娘感觉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鼻子一酸,眼泪开始不停的掉了下来。是啊,自己已多年未见母亲了,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在自己的记忆里早已过去多年,而此刻,纵是母亲缠绵病榻,却也鲜活生动,往后想念母亲时再不必对着一副挂画遥寄哀思。
“阿祝这是怎的了?”看着女儿泪眼汪汪,眼泪横流的模样柳夫人有些无措。女儿向来稳重懂事,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是个不让人操心的性子,便是幼时也不曾有这样的反应。柳夫人素来心疼女儿早慧,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心更是揪到了一块儿,只是想来想去也不知女儿到底是为何这般难过。“可,可是受委屈了?”柳夫人语气讷讷。
“母亲不必着急,阿祝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惊着了。”三娘看到母亲无措讷讷的反应,瞬间明白自己让母亲担心了。曾经自己是不太喜欢母亲的,整日的伤春悲秋,只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是她的女儿,三娘也不曾得到更多的关心。三娘始终不理解母亲,对母亲多是敬大于爱,只是此刻看着母亲生涩的反应,三娘更是心酸。
三娘一直都明白,母亲是爱自己的。只是母亲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能装下那一个人,所以分给自己的爱不那么多。可是那又怎样呢?母亲终归是母亲,纵是有了自己,她也只是那个为爱生为爱死为爱痴的小女子罢了。其实三娘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相处,母亲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三娘陪坐一旁,看着母亲羸弱的身体,三娘陷入沉思。
三娘明白,自己这一生的转折就在这两天了,若是不想重蹈覆辙,那么改变需得从这些天开始了。只是若是要避开那些熟悉的人,势必会让母亲陷入绝望。是啊,那人是母亲的良药,是母亲生命延续下去的唯一可能。只是,自己真的可以自私的让母亲继续这样伤春悲秋下去吗?三娘明白,自己做不到,母亲也做不到。纵然在那人身边,想来自己知道先机,终究是能避免后来的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