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陵客至（2）

    罗妈妈惊喜：“夫人，夫人，侯爷来了！”三娘听着罗妈妈喜气洋洋的话语，就连平日里稳重严肃的秦嬷嬷也松快的说着：“老天保佑，侯爷您总算是来了。夫人这下能彻底好起来了。”话音刚落，三娘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带我去看昭阳。”

    随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缓而重，一步一步似踩在三娘心上。听着这脚步声，仿若半生。上辈子经历的孤苦压抑似乎又压在了三娘的身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位母亲心尖上的人。只一瞬，三娘就回过神来，端坐榻边，低声吩咐画屏为自己束发。三娘需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三娘理智告诉自己不怨这位父亲，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与繁荣，牺牲了自己这样一个女儿原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在旁人的眼里，这是泼天的富贵，哪里算得牺牲。

    便是这位宁海候自己，也觉得是将最好的给了自己罢，给了自己这样一位从未唤过一声父亲的女儿，想来于他而言也是在冒险。终究自己对他太过陌生，终归是对那个家族没什么情义的。

    画屏手上动作不如往日迅速，三娘整理好思绪，画屏刚好完成。与此同时，秦嬷嬷敲响了三娘的房门：“姑娘，金陵来人了，出来拜见吧！”

    三娘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来嬷嬷。”说完就起身去了柳夫人屋里。片刻便到柳夫人屋外，三娘顿了顿才推门进去。一进门便看到母亲水光潋滟的双眼，宁海候不动声色的眸光，许老夫人晦暗不明的神情，以及罗妈妈神采飞扬的嘴角。

    “母亲，嬷嬷叫我来拜见长辈。可是这位大人？”语毕，柳夫人似乎才看到三娘：“阿祝，这位是宁海候，是你的......”三娘缓步上前：“柳家三娘见过宁海侯爷。”

    “免礼吧！”

    三娘起身：“侯爷从金陵来？”

    “是，阿祝可想同父亲一起回金陵住？”侯爷轻声问道，似乎害怕声音太大便吓跑了这小姑娘一样。

    “父亲？三娘的父亲不是早已离世了吗？”三娘见宁海候目光转向柳夫人，心底冷笑，这是要责怪母亲么？也不管他反应，只接着说：”三娘幼时不懂事儿，见别人有父有母，便问母亲阿祝的父亲呢，母亲垂泪不止，三娘知道提起父亲必然使母亲难过，想来能让人如此难过的莫过于失去挚爱罢！从此三娘便再不提起父亲。”听着三娘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画屏莫名有些想笑，秦嬷嬷罗妈妈二人也有些错愕。

    许老夫人眸光微闪：“三娘啊，这位便是你父亲宁海候爷周宁。”说完细细打量三娘和宁海候二人：“昭阳啊，看看这父女俩，长得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说，连这性子也相似的紧。”

    柳夫人看着周宁：“是啊，相似的紧。宁郎可是真的决定了要昭阳回金陵，昭阳回金陵不会让宁郎为难吗？”三娘看着周宁，果然，说出了和前生一样的话：“昭阳只告诉我，可想和我回金陵。”

    三娘突然觉得悲哀，此情此景，与前生何其相似，每个人的反应，每个人要说的话语，无一不和前生一样。便是此刻多了许老夫人二人，却也说出了前生秦嬷嬷介绍宁海候的话语。看着这两人脉脉对视，三娘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只要母亲能够开心便好。

    “昭阳自是愿的，只是昭阳罪女之身，怕老夫人不喜，也担心坏了宁郎前程。”柳夫人，或者说是宁海候夫人幸福的笑着：“阿祝，宁郎要带我们回家了！我们一家人总算能团聚了。”三娘默默看向自家母亲，半晌无言。

    目光一转，便看到宁海候拜倒在许老夫人面前：“阿宁多谢小姑姑这些年代为看顾昭阳母女二人，这份恩情，我宁海侯府均记下了。”说完便朝许老夫人磕头。许老夫人连声说着不可，不过还是拗不过受了这大礼。一番礼毕，许老夫人便告辞：“你们夫妻父女多年分离，眼下想来有话要说，我这便先回去了，你们一家人聚一聚。”

    宁海候倒也不多言：“阿宁也不虚留小姑姑了，明日阿宁携妻女前来拜见小姑姑一家。”说着便扶着许老夫人起身，三娘扶着宁海候夫人，跟在许老夫人身后，一起送了许老夫人出门。三娘一行人目送许老夫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屋。

    临近门口，三娘突然开口：“母亲，你们分离多年，今日终得相见，阿祝便先回自己屋里了，等您二人说完这些年的事儿再唤阿祝可好？”

    “好啊！”

    宁海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三娘却已缓步离开。

    “宁郎，这些年来昭阳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到来，却不想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宁郎，昭阳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侯府就是你的家啊！这不是专程接你来了吗？”

    三娘听着这番对话，心绪却愈发悲哀。母亲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她的宁郎，这十一年的边陲生活，她只需要一心一意等着盼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却从不想星移物换，世事无常，金陵早不是她的家了。等回到金陵，面对现实的一切，母亲必是伤心的，那么自己定要在她知晓一切之前为其扫平一切障碍，母亲只需要这么幸福快乐着便好吧！“画屏，为我换衣服，寻常家居服便可。”

    “姑娘，今日里您怎表现得如此......”画屏犹豫。

    “如此失礼是吗？”三娘浅笑：“你看那宁海候衣饰可曾杂乱？见到母亲目光可曾如母亲那般含情？再说在许老夫人面前，他避重就轻的回答。”画屏默然：“姑娘，许是侯爷过于内敛，若说对夫人无情，何必遥遥千里亲自走这一趟？”

    三娘冷然：“我不管他对母亲有无情意，他只要表现出有情人的样子便可。”

    至于为何亲走这一趟，不过是对当年之事面对有心人的责问母亲能替他拦着罢了。呵呵，情？在周家不过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