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很多时候，三娘都是靠着手头已有的信息进行逻辑推理与分析去复原一件本来不知全貌之事。只是当丧失了信息主动权，仅仅是靠着有理有据的分析，便会走入绝路。三娘曾经有过不少这样的经历，尤其是最近，许多消息跟不上之后，以至于更多的时候，三娘只能靠着直觉猜测。

    在基于有限的消息，进而去猜测某些可能。只是如此一来，猜的方向正确与否，便决定了一件事在三娘这里的走向。尽管先前对宁渊的猜测上便出了差错，但是三娘这惊天一问，却是依旧不能加以掩盖就问了出口。除非是血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就连几年的时间都不愿等，否则菘蕴何至于会有如此教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

    只是看着六娘闻言之后的懵态，三娘知晓此事要不就是自己又一次猜错了，不然便是此事机密程度到了连六娘都无从知晓的地步。当然，三娘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尤其是人类在六娘他们跟前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隐藏心间想法的存在，更是注定了三娘没有办法确定血族到底有了什么问题。

    “三姐姐其实不必多想，我是真的不知道。”六娘无奈地看向三娘，随即摇着头低声说道：“其实，我甚至都不知三姐姐你因何会有如此想法。毕竟这么些年，我从未听说过血族有什么急忧。除却血族再无新生儿之外，但是这也是数千年间就已经存在的问题，族人早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曾着急。直到我与妹妹出生，才叫族人燃起了希望。”

    六娘本是在跟三娘解释着自己的确不知的事实，只是说着说着话，三娘却见六娘神情渐渐凝重，眼眸也从自己脸上移了开来。见此情形，三娘瞳孔不由得微微收紧，顺着六娘看去的方向，却只见一堵影壁，再无他物。只是再看看六娘毫不闪避的凝重之色，三娘知晓生变了！

    作为外族人，三娘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问，毕竟在自己这一问过后，六娘才有了如此变化，三娘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方才的猜测或许是对了。那么，既然是连同六娘都被瞒在了鼓里的血族大事，甚至都不必多想，自己不该探问的。只是，六娘的神情实在叫三娘心内的忐忑警戒直接上了一个台阶，尽管看起来是并不相关之事，但是心底深处总是有一道声音在挽留着自己。

    三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感受到的一切感受都蒙上了一层虚幻之色，但是三娘几乎可以确信，心间某一处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尽管，三娘完全无从理解心间的蠢动。是以，纵是明白此事自己不该过问的三娘，终究还是费劲将自己的理智压下，怀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看着六娘带上了担忧低声问道：“六妹妹看什么呢？”

    明明凭着六娘他们的能力，是可以将凡人的隐瞒视若无物的。只是却也不知因为六娘骤然之间注意力全不在三娘身上，还是因为旁的什么缘由，三娘方才那样的一番挣扎，六娘竟是全然不知一般。只是茫然地回头，无措地看着三娘。对上三娘关切而担忧的目光，六娘强自不让眼中泪水落下，将翻涌的各种情绪不安尽数压下，随后生硬的挤出了一抹笑：“三姐姐，你先回去吧，此事也莫要再问了，你只当不知道吧，终究是我族之事！”

    听着六娘泾渭分明的话语，三娘知晓此事自己再没有过问的资格。尽管明白自己应该就此离开，但是心底的那一种冲动，却是驱使着三娘压下了起身离开的想法，而是更加温婉地笑着，或是蛊惑或是鼓励又或是关切的目光看向六娘，格外温柔地看着六娘低声说道：“六妹妹应该知晓，我只是普通人，纵是知晓了过后也不会因为知情而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

    注意到六娘稍稍软了下来的后背，三娘知晓小姑娘心智还没有那样的成熟，是以笑容和煦声音也更加温柔，诱哄道：“更何况眼下来看，六妹妹七妹妹都不知情。虽然我不知晓是什么信息，但是相比是极为要紧的，不然何至于会叫六妹妹如此不安呢！可是这样的事情，六妹妹必然是不会再对七妹妹提起，一个人这般强撑着终是有崩断的时刻。六妹妹放心，我是绝对会守口如瓶的，毕竟我也插不上手，只是作为六妹妹倾诉的对象。更何况，你们不是还有抹除人类记忆的能力吗？”

    三娘的这一番话，彻底叫六娘放下了心防。尽管六娘能够知晓任意一个人类心中所思所想，但是因为此前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是以她并未发现眼下的三娘，尽管还是一贯的温柔和煦，但是却也有了些许的不同。终究六娘年纪还小，加上与三娘走得也不禁，是以三娘的些许反常并未被其捕获。只是看着三娘的眼睛，倏然间晶莹的泪水轻轻滑落。

    若说方才六娘还强自支撑着不叫自己更加失态，那么此刻便是全然对三娘敞开了心扉，毕竟对着一个人垂泪，终究不是谁都可以的。尤其是六娘，尽管她还从未去过落神谷，并未见过除风华院内的其他族人，更是一边血族一边人类的教养着长大。终究，六娘心底还是更加认同自己血族的身份的。

    原因无他，因为人类的教导便是如此。父族决定了血脉与传承，尽管大历近些年来女儿身份地位逐渐见长，但是到底这是父族天下，男权社会。六娘与七娘虽然从小先接受的是人类的教育，但是心间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却是自然而然地认定了血族。而血族人的共性，便是轻易不落泪，因为靠着血肉为继的生命，眼泪被赋予的含义是信任。

    只有足够的信任，才会对着一人垂泪，因为眼泪不论在哪一个种族之中，都有软弱的含义。而强悍如血族，能对着一人垂泪，总是十足的信任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