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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彧郁寡欢

    午门处,途径菜市口方向,菜市口设了刑台,还未走进便已陷入停滞不前的人流中。

    京师百姓似乎闲得发慌无事可做了,纷纷上前来看看温舒温大人的砍头仪式。

    长街人头密布,一眼望去,乌黑乌黑的,人群还在不断地攒动,往前挤压。

    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江郁困在马车内有些热,不断地抬扇扇风,对柳皎皎道:“我们还是走回去算了。”

    柳皎皎头一直往外抻着,听到这话高兴地雀跃起来,更让江郁有些摸不准她的高兴。

    下了马车,柳家一大帮仆人便要上前跟着,统统被柳皎皎一手挡回。

    江郁不解,又是被她拽着走得了极快,纳闷了好一会,等到看她带着自己挤进法场,嘴角颤颤地抽搐了一下:“你就这么喜欢看砍头,还是别有所求?”

    “这还不是因为你。”她眼睛泛着亮色,两腮裸着跑动后的微红:“听说带兵去抓拿温舒的人便是姜彧,但这事是你挖出来的,你总算有比他棋高一着的地方,我带你来炫耀炫耀的。”

    “……”

    “你看,他在那。”

    江郁想起那个人心底便发毛,“干卿何事?咱快走快走,我觉得......”

    还未待她话说完,江郁只觉得那个奇怪的声音似乎又似远似近地传了过。

    但又一瞬,那声却被淹没在人潮汹涌中,再一晃便已融入了潺潺的人海,细小的水花跳动不起半分涟漪。

    江郁以为自己听茬了,但心底的深惧感却又再次传了出来。

    监斩台上,温党一系尽披囚袍,不过一夜便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衣衫褴褛,披枷带锁,脚步蹒跚。

    台上那人监斩的人是司礼监掌印晏殊,人称晏公。

    位于十二监之首,虽仅有外朝三品之级别,但有时权利可与内阁“首辅”匹敌,有权过于首辅之称。

    由于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轻易露面与人前。

    曾听人言,晏公长相偏阴柔的美,性子阴晴不定。

    虽为人沉默寡言,更不爱与人打交道,但对朝堂大事针砭时弊,高瞻远瞩,想问题总有自己的一套独僻思路。

    “时辰已到,行刑。”一声公鸭嗓在台上喊道,江郁以为出来的会是那晏公,可向上一望却是一个小小太监之流。

    邢台上,那络腮胡子的壮汉身材高大,提着酒瓮往腹内一灌,嘴角流传潺潺酒液,湿透了前胸,尤其是那前面一措胸毛极为抢镜,随后酒瓮卖力地往地上一掷,砰地一声,碎片四溅。

    百姓最爱看这种画面,纷纷为那位刽子手喝彩。

    刽子手感受到了热烈的目光和掌声,一时有了满足感。

    温党被压在了铡刀下,刽子手已经在一旁做好准备。

    手起刀落,惨叫连连,不仅有刑台上未被斩首的囚犯发出来的,更有底下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传出声的。

    “啊!”

    江郁捂着耳朵,对一旁的人道:“你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看?”

    “因为......痛快啊!看到坏人死了,我们不是刚庆祝一下吗?笙歌燕舞三天三夜吗?”

    江郁摇摇头,正想出去,身子却忽然被人猛地一撞,似乎有一双手在背后推着她往前。

    她往后一瞧,无数的人,是无数的人都被推着向前,可他们的目光都在刑台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变化。

    人群中传来无数的惊叫声,柳皎皎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其内。

    自己忽然从他们中间脱离出来,越行越远,与他们格格不入。

    “皎皎......”江郁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喊她,想要让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可身子已经砰地一声砸在了刑台上,不知有什么东西刺中了小腿,鲜血直流。

    她知道,又入梦了。

    每次都是这样,猝不及防,一下子陷进去,又一下子被拖出来。

    眼睛被血色充斥着,她呼吸微乱,再定睛一看时自己就站在刑台中间,身旁淌着无数鲜血淋漓,和断开的人头,咧嘴而笑的狰狞面孔。

    即便是梦,但场面过于真实。

    她扔掉落在自己手间的人头,却被人一把拽住坐在铡刀前。

    是想让她体验一把刀下亡魂的感觉吗?

    这时,身旁一个身着囚服的男人,披头散发,伤痕累累,鞭痕重重,看不清面容。

    他伤得太重了,江郁认不出来他是谁。

    他背对着自己,伸手将她挡在身后,而一柄利箭穿破他的胸膛,他心口血液喷溅,染在自己身上脸上,他倒了下来。

    箭镞上系着铁链子,射箭的人往后拉着铁链子,倒刺的箭头将囚犯的心口肉一寸一寸地往回拉。

    江郁扶着他,他还在不断地流着血,江郁想给他止血,可发现血止不住,一直止不住。

    江郁慌了,手忙脚乱之间还把他弄疼,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扶着他的两肩,尽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想他这样便死了。

    手忙脚乱道:“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这是梦这是梦,你忍一忍就好。”

    江郁一直跟他说着不会死,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

    身后的黑衣侍卫兵列两旁,将整个刑台封锁起来。

    江郁如笼中俘虏,已经被人锁定其中,无数柄箭镞从四面八方朝她袭卷而来,如瓢泼大雨。

    透过囚犯肩侧,江郁也看清了那手执长弓之人。

    那人一身冰冷玄甲,眼神如俯瞰世间蝼蚁,冰冷无度。

    气势冷凝,如撼山拔岳,气吞山河,单单是静静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已经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他就那样远远地凝了过来,幽暗深邃的眼神缄默不语,不知穿透多少个岁月山丘。

    一段记忆袭卷了自己脑海,占据心腔。

    在这段记忆里,这人,是她的毕生所求,是她的毕生之苦,是她的郁郁寡欢。

    她感悟着梦中自己的悲哀,无法脱身,牵带着自己的千肠百结。

    “你说什么呢?”

    柳皎皎一把将扶着江郁的肩膀的男人推开,扶着江郁晃动了好几下,“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中暑了?”

    手背贴在她的额上,“有些热,是中暑了。”

    江郁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境之中,喘息不已,疼痛不已,直至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抬手拍了拍自己脑袋。

    “怎么回事?你现在是白天也能梦游?”

    江郁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这次的梦只有一个最后结束的画面,但记忆跨度却是超过了十年,断断续续的碎片似乎都开始连接了起来,拼接成了一段十年的往事。

    唯一相似的感觉,附骨之疽的恨意!

    柳皎皎见她始终说不出话,急忙将人扶着走出了人群。

    急得说道:“江郁,你到底怎么了啊?别不说话,你别吓我?”

    江郁咬着下唇,脚步微晃,双膝实际早就酸软不得,累得透不来气,心一寸一寸地被揪扯着,撕开。

    太深刻了,太真实了,以至于明知是梦却迟迟走不出来。

    她捂着心口,低喘不断。

    怎么办?

    怎么办?

    要让她怎么说?

    说自己这一次梦见的是便是那个她向来敬而远之的人?

    官方:恭喜本书第一男主角顺利出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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