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苏飞虹，去了
最冷的寒冬来临了。
就在青蓝忙的焦头烂额之时，琴池传来消息，说是掌门苏飞虹病危。得知此事时青蓝浑身打了个寒噤，当即放下手头一切事情，心急火燎赶回琴池。出门前，她还没忘了安顿苏梅，由于不知道自己这趟出门何时返回，她便请九皇子接走了苏梅，免去了后顾之忧。
当青蓝赶赴琴池时，其他弟子已在那儿候着，众人簇拥在一张方桌外，将苏飞虹团团围住。苏飞虹明明已气若游丝了，可她偏偏不愿躺在榻上，而是叫人将她移至这张桌前，自己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正襟危坐，全身衣裳都服服帖帖。
青蓝从人群外挤进来，瞅见师父这副模样，鼻子一酸就要落泪。想当初，苏飞虹是何等出尘脱俗的仙子模样？现如今她两颊陷了进去，鬓角有银丝缠绕，一双浑浊的眼里鲜活气儿正在迅速流走，给人一种红颜刹那间白骨之感。饶是如此，苏飞虹依然端正坐着，维持着琴池掌门独有的风骨，她望着花容惨淡的青蓝，忽而露出了笑。
“青蓝，你过来。”苏飞虹语声沙哑地唤着，艰难地伸出了手。青蓝赶紧伸手拉住，眼底只见师父那只暴着青筋的干燥的手，缓缓搭在了她手心。
青蓝手心传来一股热度，她眉头轻蹙，带着讶色意欲缩回手看看，哪知苏飞虹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拉住了青蓝，她俯下身，贴在青蓝耳畔细弱游丝地说：“我这一生做错了一件事，一步错步步错。”
青蓝心里一紧，知道师父在说些什么——除了当日与二皇子的那个约定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她握住苏飞虹的手，察觉到手心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她心里揪成一团，咬着嘴唇，轻声说着：“师父，都过去了。”
这时苏飞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靠了过来，硬瘦而僵硬的身体让青蓝肩头一颤，她耳畔里传来缥缈的三个字：“琉璃火……”
这声音像是旷远的风，在青蓝耳畔吹荡，青蓝赶紧托着苏飞虹身体，趴在她唇边凝神听着，然而三字之后再无其他。肩头一凉，青蓝心中的石头迅速坠落，她吃力地扶起师父僵硬的身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双目紧闭的苏飞虹犹在蹙眉，可是她的唇，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她的身体，像是置身在冰窖里。青蓝目中的泪无知觉地落了下来，近乎虔诚的最后唤了声：“师父。”那一刻她眼神涣散，隔着莹莹泪光好似瞥见师父耳后有银光闪过，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时身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痛哭声，“师父师父”的叫喊声不绝如缕。
青蓝将苏飞虹的身体扶正，让她舒服地靠在椅上，然后退后一步，端详着她的容颜。手底心再次传来热度，她呆呆抬起手，只见自己手心多了一个纹路，那是道木色手符，其间金光隐隐。
身后的哭声骤然停住，离青蓝最近的周绮罗叫出声来：“正声令！”
这一声叫后，无数道目光都明晃晃投了过来，牢牢地盯着青蓝，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手心的木色手符。那是正声令，琴池掌门的印记。
白露战战兢兢地问道：“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
青蓝呆望着这道手符，尚未说话，却见有人潸然说着：“难怪师父先前一直不肯瞑目，原来就是在等你。”
青蓝心中又是一痛，忍不住再次上前一步，颤抖的手指轻抚苏飞虹脸颊。
冯雨儿嘟起了嘴，秀美一挑，嘴上念叨着：“师父病危时，她是最后一个来的，这样也能当掌门？”这话虽然不响，但恰到好处地传到了众人耳里，一时间大家都面露忿色，一脸怀疑地打量着青蓝。
青蓝心头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师父尸骨未寒，人尚且坐在这里，琴池弟子们竟然就当着师父的面开始了撕逼？她旋即回身，张开手掌对准了众人的目光，冷冷喝道：“正声令在此，此乃师父亲手相传，谁有话说？”
手心金芒大涨，照得整个房间霍地一亮，亦让全场众人心中一紧，当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青蓝，谁也不敢再说话。青蓝叫人安置苏飞虹遗体，说话期间但凡有人想插话，都被她冷冽的眼神给制止了。交代了苏飞虹的身后事之后，青蓝杏目扫过众人，在她喝令下，这些琴池弟子各怀心思地散了。
青蓝叫住了琴池中资历最老的师姐，两人移步至隔壁房间。那位师姐名叫春绯，想当初这名字还是苏飞虹给她取的，因为这层关系，春绯与苏飞虹的情感尤为深厚，再加上她在琴池数十年，早已将琴池视作自己的家，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青蓝最为信任的也只有春绯了。她递给春绯一条娟帕，待她擦去泪痕后柔声问道：“师父这病情由何而来？多久了？”
春绯摇着头：“掌门在十天前染恙，找大夫看了，但查不出什么毛病。”她一时顺嘴，仍将苏飞虹唤作掌门，全然没有意识到琴池掌门已换，如今该叫面前之人为掌门才是。
青蓝当然不会计较这些，想了想又问：“将这事儿通知给我的，也是师姐你吗？”
“是我和雨儿一起通知的。毕竟，咱们琴池弟子在各地游历，若要叫我一人通知到位，那是万万来不及的。”
“等等，你说冯雨儿？难道她未曾在外游历？”
“是啊，自司音史角逐之后她就留了下来。”
“那已有好几个月了呢……”青蓝蹙起了眉头，喃喃着，她看了春绯一眼，继而说道，“你接着说，师父染恙的通知是同时发的吧？”
“是啊。其实传信至都城是最方便的，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来呢。”
青蓝一怔，陷入沉思。论路程，她应该在三天内就能收到消息了吧，但为何消息迟了？非但如此，她还是最后一个到达琴池的，怪不得她当时看见所有弟子都在场，心里头还奇怪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