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流青
“高昌和华夏既已议和，不日婚娶，这下高昌人总算是老实了。更何况高昌小国在飞羽军铁蹄下元气大伤，几乎被人打到了高昌城脚下，未来二十年再难出幺蛾子。周边小族由此受慑，边境之地出现难得的太平，现在也没有什么绸缪坊什么事了，不如都让她们来壮大你事业。”
这些话从流昀息口中说来，云淡风轻，可是在青蓝听来，心头激荡不已。很多人都以为她的流音阁只是玩玩儿而已，唯他称之为“事业”，当青蓝听得这两字时，心中一股暖流涌了起来。
青蓝难得主动一次，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甚得我心。”
流昀息眼底的墨色翻江倒海，脑袋深深埋在青蓝肩颈处，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引得青蓝一声低呼：“哎小心我要掉下去了！”总算叫停了流昀息的进攻。
她整个人像只猫咪似的蜷缩在流昀息怀中，心中幽幽盘算着：流音阁人手愈发多了，在整个都城的影响力愈发壮大。她所希望的，便是上至权贵下至平民都来流音阁学琴，不拘一格降人才。等到流音阁的运行逐步稳定了，就到了她炼琉璃火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流昀息：“你把其他人都安排好了，那你自己呢？”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她肩头响起：“皇帝老儿看我功高震主，又惮于我手上兵力，只能暂时留我在都城，我这趟回都城述职从秋天到了冬天，眼看就来年春天了。”
青蓝忍不住皱眉：“那怎么办？”
“有九皇子从中斡旋，不至于有大碍。这不也挺好吗，多陪你一会儿。”流昀息笑着抬起头，目光投向浩渺长空，眼中的笑意渐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他低低的语声倏地变凉：“但我终有一天要回去的，那个军营、那个战场。”
他低头望着青蓝蹙眉的样子，伸手抚着她眉头：“若是有天你没了我的消息，说不定是我马革裹尸了，你、你也别太难过，毕竟这对于军人来说，是荣耀。”
青蓝心头一紧，赶紧捂住了他嘴：“好端端的守岁夜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垂下目光之时，她瞥见夜空尽头有一束星芒被云层挡住，这黑压压的天幕让她心里头愈发忐忑。
当中唯独有一颗星惊人的亮。
“那是破军星，北斗七星中的第七星。”流昀息指着星芒闪过的方向，“破军又名耗星，乃是军中先锋，传说破军意味着动荡和变化，此命格者一生漂泊，大起大落。早年间我在西北边塞时，曾有人替我算过命格，正是破军。”
青蓝牵紧了他的手，柔声说道：“万事万物皆有耗，先破后立，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流昀息将最后四字来回念了几遍，面有动容，他侧过头，嘴唇轻轻贴在青蓝耳垂，“时至今日我都会想起留青村时你说过的话，正我华夏之声，你做到了。”
青蓝甜甜一笑：“扬我华夏国威，你也做到了。”她也转过头，鼻尖蹭着流昀息鼻尖，一阵冰凉传了过来，不一会儿凉意褪去，透出皮肤下的暖意。
流昀息的脑袋靠了下来，抵在她额头：“说到留青村，这村名是我取的，除了留得青山在之外，还有一个意思。”
这事儿青蓝早想问了，然而当日这家伙就语焉不详，留下了谜，如今他主动说起来，青蓝自然不会放过，当下追着问。
流昀息轻笑一声，口中热气传入青蓝耳畔，惹得她半边脸颊一阵酥痒。他未曾说话，而是在她手心写着笔画，又一阵电流般的酥麻之感自手心传来，这下青蓝半边身子都难以动弹了。
这大晚上的，手麻脸麻，青蓝辨认了好久才认出流昀息在自己手心上写的字。待她反应过来时，她的睫毛颤了一下，而后握住了他的手。
写在她手心上的，是两个字，流青。流昀息的流，青蓝的青。
这时夜空中忽然绽出一朵烟火，那一瞬间绚丽至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整个天幕刹那间就亮了。映在两人眼底的，正是那个花团锦簇的火焰，它像道幻影，在仙女散花之后逐渐消失于夜幕中，但仍有星星点点的辉茫徘徊长空，迟迟不散。
这微弱的的辉茫下，是两人紧紧相依的身体和晶亮的目光。
“阿嚏！”流昀息猛地打了个喷嚏，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下格外煞风景。
青蓝总算逮到了嘲笑他的机会：“莫非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比我还怕冷。”
流昀息笑笑不说话，却见青蓝作势要起来，忙拉住她：“烟花还没有结束呢。”
“刚才已看过了嘛，回仰天台接着看也是一样的。”
“怎会一样呢，再陪你看一会儿。”
“那你就要成冰棍啦，万一等会儿一个喷嚏打我脸上，那我形象可就毁了……”青蓝不顾流昀息挑衅的眼神，不由分说将拖他下来。这时她才发现流昀息另一只手冰凉，像是放在冰窖里似的，她赶紧去捂，心想这傻瓜，挡了这么久的风也不吭一声。
守岁之后过了个年，莲雅就和二皇子成婚了。作为司音史，青蓝负责统筹婚礼舞乐，自然是逃不开这一抽宴的。令她欣慰的是，依照华夏朝的婚嫁习俗，新娘要进入洞房后才能掀起头上喜帕，也就意味着青蓝无需跟莲雅正面接触，这让她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
不过，不知为何，哪怕莲雅面上蒙着喜帕，青蓝也总觉得莲雅的目光如跗骨之蛆死死盯着自己。这让她浑身别扭，只盼着时辰过得快些，赶紧送莲雅入洞房，再也不要跟她有任何交集。
偏偏这一抽宴仪式繁复，叫她心焦难耐。
管她呢！青蓝不以为意地扭头，本着随缘的心情该干啥干啥。她心里想：慌什么？一个来自战败国的和亲对象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席间青蓝该吃吃，该喝喝，贯彻落实着流昀息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