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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沦陷

    这作风精致讲究的九月生人,着实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才。

    捂在连松雨后脑的那条毛巾,在忏悔仪式完毕之后顺其自然地转移到她的唇角,它自带香波的清香和潮湿的水汽,十分利落地拭去了他留下的痕迹。

    从这个举动的体贴程度来看,他是相当有经验的家伙。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明白,连修然所谓的经验,全是在他自己身上琢磨出来的。

    她虽然学习不够好,脑子不够聪慧,却也知道蝉联数届的学生会长在自家洗衣房里做过什么事。

    纵使再如何孤高清冷,他依然是个男人,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点,在他身上一样会被点亮。

    曾经只有左手,后来有了她,连修然在取悦自己的能力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婚后比婚前更甚,虽然不到念念有词的地步,他仍在火车脱轨的瞬间差点按裂了连松雨的脑袋。

    不过,即便是在施暴,连大少爷的呼吸还是隐忍安静的,古书上描写的诸如低吼或是咆哮,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他内功深厚,节制自律,不允许那失控的低吟溢出哪怕一星半点。

    他紧绷的腹肌仿佛铜墙铁壁,和她光洁的额头做最亲密的接触。咣咣丧钟为她而鸣,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连松雨绝望地趴在浴缸边说不出一句话来,道貌岸然的眼镜男则蹙紧剑眉做出最不温柔的安慰。

    “嘘。不要动,不要再动了。”

    连修然尝到口中淡淡的甜腥味。他不是嗜血的人,但他现在能理解嗜血的兴奋了。

    低头望着她被毛巾包围的小脸,他的心一抽,连西裤都没收拾好,就开始半跪在地替妻子擦脸。她看上去太凄惨了,像个刚被家法伺候过的小奴隶,盘发凌乱,瘪着嘴,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眼角还有泪。

    然而他悉心擦着擦着,却突然看到她想要呕吐的动作。

    连修然眼神一凛,凶狠地用手里的毛巾捂住妻子的嘴,那力道险些把她一口编贝皓齿给捂断了。

    斯文亲夫抵在瓷砖地上的膝盖被水浸透,指尖绞痛,贤者时间尚未平稳地渡过去。可是呀,人家的武力值依旧爆表,从小接受菁英教育的他,在某些时刻说出来的话和庄稼鄙夫也没啥区别。

    “唔......”

    “咽下去!”

    “唔唔......”

    “咽。下。去。”

    咬牙切齿挤出来的烫金圣旨,晃晕了连松雨逐渐远游的神志。他真好看,他也真的好凶。

    咕......咚。

    四目相对之际,她的喉管轻轻一滚,眼眶里的泪水也同时落下来。

    它们清冽如甘泉,淌进毛巾的纹路,也淌进了连修然破落的心。那张脸,那双眼,还有她欲语还休的唇。

    这样死死地盯着看,他忽然有些恍惚。

    它说过今生今世只有他,带给过他至高无上的欢愉,也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吐气如兰。连修然沉沉地喘息着,觉得眼前的美人,在这世上已找不到替代品。他拧成川字的眉心失落地展开,俊脸上浮现空荡荡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挺丧的,一点都不酷,一点都不像他。

    放在水池旁的咖啡彻底凉了,暗黑色的液体在白瓷杯里漾着,她抱它在手里,而他抱她在怀里。

    “不要喝,已经没有味道了。”

    “浪费多不好。”

    她挺固执地把它一饮而尽。那是他剩下的咖啡,冲淡了他留在她口腔里的味道。冷咖啡苦涩发凉,灌进喉咙,和他的眼神一样让她难受。被睡意笼罩的她用手指点上他的鼻尖。

    “连修然,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是敌人吗?”

    让她主动一碰,他就像重新上过发条的机器人,那副不利索的身子骨突然又可以运转起来了。

    “我好多天没见你了,还不许我多看两眼吗?”

    这话听起来,总算有一点人味了。她淡淡地笑,小脸往他冒着热气的颈窝里钻着。他的体温不高不低,舒适温暖,比四月里的暖阳还和煦。

    “看吧,你爱怎么看都可以。我原先还以为你不愿理我了!”

    “哦?那你是做错什么事了,我要不理你?”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

    连修然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吻,他的声音很轻,很哑。

    “既然不知道,就别胡思乱想。你仔细掂量掂量,这么多年,我哪一次不理你了?”

    她吸着他衬衫上的浅香,迟疑地摇着头。没错,她想不起来。但比起探究他是喜是怒,她现在更想窝进他的臂弯里讨点续命的温暖。

    “能陪我睡一会儿吗?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要求是直白的,坦诚的。她从来不跟他走迂回战术,向来有一说一。

    受到有效连击的连修然喉头微凝,他没骨气,他差点就答应她了。

    可是,她蹭着他詾膛的可怜模样,又让他想起荣立诚那件宽大的白衬衣来。她的缱绻难舍,不只是对着他一个人而已。

    “我不喜欢睡午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破一次例也不行吗?”

    连修然竟无言以对,他为她破的例,何止是一次?她怎么还有脸问这种话呢?

    “求你了,陪我睡一会儿。我很想你,修然,我快要想死你了。”

    魔咒一样的请求,咕咕哝哝地在他詾前响起,那是圣天使召唤的天籁之音,是他命定的克星。

    连修然不回话,他抱着她走回卧室,默默和心头敲锣打鼓的小人作斗争。他在恨她,还在麻木着,可有些事情,已经变成他的习惯,无法在一时半会儿刹车喊停。

    即便他还未决定要不要陪她睡觉,他照旧在毫无意识的前提下抓起了吹风机。

    旅途劳顿再加上方才浴室里的一通折腾,连松雨被暖风和他轻柔的手势下了催眠符,头发吹到半途就向后歪倒在了他身上。

    她的不省人事,甜美而不设防,她一点都不明白身后的男人正在火里烤,油里煎,进退两难,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到底应不应该当面质问连松雨,连修然还没想清楚。

    他做事一直都预备AB两面的计划。不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他是不会去放手做的。

    万一她被他甩出来的证据偪急了,恼羞成怒地告诉他,他们两个人就此一刀两断呢。

    到那时,他是应该狠心甩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充大爷,还是膝盖一软跪下来求她不要离开他比较好?哪种方式更有效果,他一时也糊涂了。

    老祖宗都说男儿膝下有千金,这位一米八五的大少爷却不以为然。

    如果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死脑筋的他只怕是要爬上外白镀桥去搏命的,他是个讲究细节的男人,那桥地处苏洲河和黄圃江的交界处,一座桥有几种跳法,绝对的一箭双雕。

    连修然吸了吸鼻子,揭开被角,把连松雨抱进去裹好,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他替她把长发拢到一旁。

    睡梦中的她静得像一幅画,均速呼吸的身体又香,又暖。他看到对方睡衣里露出来的锁骨,它们飞艳的形状,像一对张开的小翅膀,随时可以带着她飞走。连修然趴在床边的身体前倾,轻轻地将冰凉的唇按上去。

    那里有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她的味道。在他的鼻尖萦绕不去,一闻就要沦陷。

    在马德里呆了九天,不知她和荣立诚做了几次呢?旧情复燃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继昨夜脑补了照片以外的情节之后,连修然简直想拿着拆信刀噗噗地自残了。

    星座书上说的都相当不准,他们这些处女座的闷罐子,哪里会有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呢?在外面装腔作势当贵公子,在家里只会窝在墙角拿着大头针戳小人。

    玛缇亚斯如此,连修然亦如此。

    他默默吻着她的锁骨,心跳重重地捶在詾口,连带着脉搏的跳动都成了煎熬。

    他觉得自己的爱情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在心上人家门口徘徊,直到被她领回家,施舍了肉骨头和泛滥的同情,骗得了他的忠心和命,再无奈地摊摊手,让他看到她无法专情的事实。

    眼眶不期然地泛起了热潮,连修然摘掉眼镜扔在地板上,用手背拧着那双狭长的单眼皮。越拧越心疼,越拧越心软。

    他恨她,他爱她。他推开她,他又想要她。

    看一眼手上缠绕的绷带,他站在床边脱了衬衫和西裤,然后爬上大床。连修然小心地翻转她的身体,再一把勾进自己怀里去。双臂结实的肌肉紧紧绷着,他多希望她是重新变回肋骨的夏娃,融入他的血肉,再也不会被被人夺走。

    半梦半醒的连松雨动了动,温暖指尖触到他的詾膛,没有犹豫地朝那热源凑过去。她曲起的膝盖挤进他的蹆间,肌肤相亲的瞬间,她像雏鸟一样依偎住他,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

    “你来了。”

    “嗯。我来了。”

    “......你可不能睡到半途跑了,我不让你走的。”

    “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

    他是世上最好的情人,是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在她身边睁着眼,他清醒地不得了。看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直到云层染上彩霞的橘粉。夕阳悄然落幕,星星缀上了天际。

    连松雨醒来时,连修然还在。可能是被倦意彻底打倒,他原先倚在床头借着阅读灯看杂志,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头偏在一边,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脖颈连着肩膀的肌理舒展开,他松懈的姿势像是古希腊神话里中了箭的俄里翁,英俊的猎人失去了意识,即将飞升化为夜空中的星子。

    连松雨揉揉眼睛,把他手心里摊开的杂志拿过来看。花花绿绿的,她定睛一瞧,不是商业和旅行杂志,而是着名的主妇杂志。

    那页面上精致的白色餐盘里盛着一只光鲜亮丽的百里香烤鸡,隔着照片都能闻到香味。连松雨啪地合起杂志,视线飘向床头为了晚餐操碎了心的丈夫。

    毫无疑问,他在和她闹别扭。至于这别扭从何而来,他的态度是讳莫如深的。

    他对她冷淡又热情,粗暴又温柔,角色切换娴熟得令人发指,让她摸不着头绪,找不到方向。

    重新躺下来,她趴在他强壮结实的詾口听他的心跳。

    “好听吗?”

    大手罩住她的头,刚刚睡醒的慵懒低音在他詾腔里震动。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挑拨到她心都在颤。

    “听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有?”

    “嗯......问题很严重。”

    “不得了。会死吗?”

    “不会。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连修然嘴角轻扬,他怎么不会死呢。就因为有她在,他才会在悄悄的,静静的绝望里,一遍又一遍地被杀死。他像是被罩在玻璃里的苍蝇,能看到光亮,能感受到热度,拼命去挠,却无法找到出口。

    他轻柔地梳着连松雨的发丝,这充满眷恋的温存完全出自本能。他差不多是在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和她保持一点应有的距离。

    连修然僵住的手指降了温,捻着她耳畔荡下的一缕丝缎,他记起那天凌晨绞住他指缝的黑色蕾丝衬裙。

    他在孤独地对自己上刑,而她却在别人的臂弯里缠绵。比起去厨房做饭,他现在更想把那件衬裙翻出来,亲手把它撕个稀巴烂。

    “我们还是叫外卖吧。时间不早了,再做饭怕来不及。”

    “好嘞。你想吃啥?披萨鸡翅还是炒面,噢,盖浇饭也可以呀!”

    连修然轻声叹息。

    “你看着办。”

    “这次你拿主意,好不好?”

    “我没有主意,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扭头看他。橘黄色灯光投射过来,适时地遮挡了他苍白的面色。连修然将手指抽离,轻轻地把它们蜷起来藏在身边。那一瞬,连松雨瞧见他眼里隐隐可见的浮光。

    她伸出手去抚摸连修然的脸,然而她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他猛地扣住。他指尖缠绕的绷带松了,悠悠飘下来一条卷曲的半透明细带。

    “我们点你爱吃的。听话。”

    他握紧了连松雨瘦弱的腕,用力拉近,让她触到自己凉凉的左颊。没戴眼镜的长眼半眯着,连修然侧过脸吻上她的手心。

    它这样香暖娇弱,他根本不可能放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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