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交情
作为剪彩仪式的重磅嘉宾,有任务在身的连修然在闹钟响起前就自然醒了。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支起左腿,然后颓废地用手心盖住自己的额头。这么一套热身运动下来,他发现那酸痛到极致的不适感来自于腰部。他起伏的健硕詾膛在昏暗晨光里泵出一下又一下的激烈心跳,没辙,小小然又精神起来了。
昨晚......他现在只要一想到昨晚,那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理智就再次灰飞烟灭。
他记得她线条妖冶的背脊,肩后两道蝴蝶骨弓起,柔弱的纤腰低凹下去,她像随着笛声舞动的火蛇,高音或是低音,婉转里带着不受训的冷艳,美人侧过脸,用那种痛苦而乞怜的表情望着他,这一瞬间,她彻底挤碎了他所剩无几的自制力。
连修然上身不着片缕,平实坚韧的腹肌隐在墨色西装裤半开的裤腰里,跪在凌乱床铺里的他,低着头,侧分黑发垂下来遮住双眼,随节奏晃动着。据说打蛇要打七寸,专心驰骋的他却始终寻不到她的命门。
一切归零时,他用尽最后的一丝蛮力狠狠地撞上她,在猛然爆裂的白光里从山巅跌了下来。
他这几天沉溺于贪欢的夜生活,大约是跟邱颂和透露的情报有关系。
揉着微微发红的长眼,连修然支起上身,专注地看着那半梦半醒的妻子。因为身旁热源的突然离开,她很快就朝他身边拱过来,安心地用虾米的姿势继续蜷缩在他怀里。睫毛轻颤,呼吸平稳,想必她的美梦又香又甜,完全不似他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
那天,坐在办公桌上的邱颂和眉飞色舞,把荣立诚的最新近况做了一份详细周密的汇报。
少东家的确不能算是玩物丧志的男人,尽管之前民间舆论对他口诛笔伐,却终究不能和荣家的专业智囊团比实力。前人的经验教训说明,大家不仅记忆力差,还对荣立诚这样的权贵之后多有包涵。
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何况他出身如此显赫,竟还能在这种特殊时期专心事业和慈善。这不是人才,是什么呢?罢了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呗。
“连修然,我发誓,尽管我和他私下联系着,但我始终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嗯。谢谢你总想着我,百忙之中还提前来跟我打预防针了。”
连修然把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扔,容色未改。
“他会来当嘉宾,一定是你去请的吧。”
“天大的冤枉。我哪里有说不的权利,你知道我家老爷子和他爹有交情......”
邱颂和一副负荆请罪的诚恳脸,他双手撑住台面,凑近了办公椅上靠着的连修然。论三件套西装的禁裕气质,无人能出连大少爷左右。他不过是点了点头,正了正领带,就让新婚不久的邱颂和荡漾地差点摔倒在地。
通报会从五分钟延长到十分钟,最终,邱颂和还是被程秘书客气地请出去了。
虽然耽搁了些许办公时间,不过他带来的消息也算是有一点实用价值。
连修然不必打开娱乐八卦版面,便知晓荣立诚最近都干出了哪些丰功伟业。在感情方面,他数度相亲失败,话不投机之时还被女方掌掴泼酒。而事业方面,他春风得意,在托雷多的艺术仓库兼展览中心项目进展顺利,两年为限的工期,眼看着就要提前完成任务了。
荣立诚的新卖点反而比从前更响亮,他比一般人有钱,他还比一般人努力。
度假村的剪彩仪式能请到他,是艺界和商界的完美结合。届时他会和连修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微笑着握手示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有信心在握手时捏折了四眼董事长的指骨。
而荣立诚为了能闪亮登场,亦做出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如今杜医生远在美国的诊疗中心受罚,不能时不时拿个小手电照他的瞳孔,荣立诚倒是更加听话了。早睡早起身体好,他的自律自强到达了新的高度,让忠仆小周喜极而泣,不仅拉开架子给他做好吃的补身子,还跟杜维偶尔做视频聊天汇报病情。
“少爷最近都没再发过疯了,他严格按照您的指示照章办事呢!”
“那就好,你能不能再帮我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接我回国?分别的时候詾脯拍得响亮,怎么只听雷声不见下雨?”
“您再熬几个星期吧,我们这里一时不得空......”
“好了!咱们先说到这里,我爸要来了......”
荣立诚听完小周的诉苦后,对杜维的绝望感同身受,他即刻把一套英伦风味的羊毛正装照片发了过去。
“怎么样。帅不帅,动不动心?那晚我就穿这套去单刀赴会,只要一切顺利,我下个月就能把你接回来。”
“万一不顺利呢?”
“喂,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杜维心如死灰地放下手机,他该去吃午餐了,吃完了还的去查房。
他已经不对回国抱有希望了。
可是呢,荣立诚却没有放弃。脑补了许多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画面后,他竟是更加斗志昂扬了。
这天,他的乡野流水别墅在午餐前迎来了一组菁英小分队。三男一女的经典组合,在别墅门口对佣人小周礼貌地一欠身,把她着实吓得不轻。
他们穿着统一颜色和款式的套装,不是卖保险的工作服,而是本季新款的阿曼尼高订。唯一的一名女性成员踩着黑色JimmyChoo,挺詾抬头,尽管有高跟鞋加持的她比小周还要矮上三公分,但在气势上,她已把对方挤兑成癞蛤蟆了。
“您好,我们是GievesandHawkes特派的代理人。”
除了Hello啥也不会的小周露出相当为难的神色来。那串拗口的英文名她根本没听懂,她只听懂了“代理人”那三个字。诸君气度不凡,后排的三位男士还提着一看就相当昂贵的中古旅行箱,她以为他们是荣总裁派来专门折磨少爷的高手。
伦敦高级裁缝铺的代理人一点都不急躁,双手叠在身前,保持周到的微笑。小周听着对方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高深专业词汇,恍惚间觉得那根本不是中文。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叼着鄙味棒棒糖的救兵及时赶到了。高又壮的荣立诚穿着黑色系带睡袍,从小周身后探出一只手来,和为首的女士打招呼。
“哟,提前到了啊?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吗。”
“对不起。我们思来想去,怕耽误了您的行程,改坐了昨晚抵达的航班。”
“哦......”
“今天早晨我们其实很早就到了......但是为了不叨扰您休息,从八点半开始,就已经开车绕着附近的农场转过五圈了。”
“为啥不继续绕呢?我这儿还没洗过澡。”
“实在太抱歉了。因为那位农场主怀疑咱们不停的绕圈儿,是来踩点偷鸡的,非威胁说要打电话叫警檫来......”
“......小周,大吉岭伺候。”
女佣得令后,忙不迭地去厨房备茶去了。
鉴于荣立诚的身材确实发育地极为标准,当初试装时所做出的改动是很小的,成品一上了身,这位狂躁起来要人命的病人瞬间就蜕变为风流傲岸的贵公子。
对着全身镜左看右看,荣立诚轻轻牵开唇纹,他笑得有些得意,有些狂肆。
镜子里的男人,他自己见了都要动心,更不用说是赴宴的女宾了......
荣立诚如此大费周章地操持形象,一向爱嘚瑟的唐嘉辉这回却没有上什么心。这当然是因为......他的出场完全是沾了颜咏哲的光,如果不是对方在邱家举足轻重的身份,他是绝对拿不到这一纸入场券的。
外头的流言简单粗暴,众人皆认为这样光辉体面的诚,不需要黑檤二世祖专程过来捧场。
大而化之的唐嘉辉和和气气地接受了唐家没品位的事实,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告知邱颂和,自己不在乎这一时二时的得失,让他千万不要为难家里的长辈。
哪知他越是这样知书达理,电话那头的邱公子就越是难过。唐嘉辉是个傻蛋不假,然而他做人讲义气,从来没有给这班老同学们制造过麻烦,相反,他对丁家有救命大恩,还间接扶持了连家的艺术大师。
“嘉辉,你别说下去了。这次不给你搞定,以后咱俩在城里碰头,你见一回打一回。”
“瞧你说的,好像以前我从来没打过你似的!”
好吧,道理他们其实都懂,但世界上的黑白区直,不是只有钱就能搞定的。
唐嘉辉无疑是贵族私校官方最不愿提起的校友,他亦是本年度出手最阔绰的捐助人之一。唯一把唐敏德气得半死的,是学校死活不肯将那栋新捐的实验小楼以“嘉辉楼”命名。
连那迂腐的私校都敢明目张胆地瞧不起人,家大业大的邱氏又怎会松口呢?
突破口,当然就在颜咏哲身上了。
他在床上以铁腕铁拳把邱颂和治得五体投地,再加上大师的隆重举荐,在大家族里混得风生水起,一跃成为大事小事的决策者之一。这次,他照旧买通了大师,在金元宝的诱惑下,夜观星象也可以变成日观星象。
当唐嘉辉拿到封着火漆的请柬后,他越发佩服亲爹的眼力了,有这样的会长助理傍身,岂非办啥事都是事倍功半吗。
他欢欢喜喜提着午餐去给连修然请安,在办公室里照原样摆好了碗筷,边吃边说,把一波三折的故事滔滔不绝地灌给了大少爷。
“既然你也去,我倒有个提议。”
连修然淡淡道。
“让她跟着你走,务必把人看牢了。”
“天哪,这他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终于肯把大事托付给我了。你放心,干这事老子是强项哇!我一定全程紧迫盯人,就算她去上厕所,我也堵在外面!”
“你有这种意识,我就很放心了。”
连修然给老婆租了个保镖这种事,荣立诚自然是不晓得的。他还沉浸在众里寻她千百度的美好愿景里。
虽然他和连修然在这方面心灵不相通,但在另一个方面,两人倒是很有共鸣的。
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曾在大雨中反向行驶的两台保时捷,时隔多日,居然在今晚再次相遇。唯一的区别是,这次大家是一前一后的站位。奔向的是同一个梦想。
英俊脱俗的荣立诚原想把家里新买的阿斯顿马丁DB11牵出来溜溜,然而他想来想去,总也觉得咽不下那口气。
落荒而逃什么的,一次就已经足够。这回他可不会再假扮良人了。
今晚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和她独处,多亏了邱颂和,此间度假村的地形他已侦查清楚,把柴火身板的弱女子掳到僻静的偏房里诉个衷肠,对他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揣着这样的自信,荣立诚在看到前方车尾的牌号后,不由自主地耸着肩笑了。他是螳螂,他是黄雀。他要捕的蝉,那就是天塌下来也......嗯?!
对头。他万万没想到,那台车上并没有连松雨。
保时捷车门打开,一条裤线笔直的小腿以慢动作跨出来,线条傲气的下颌逐渐向下低,连修然看了一眼后面的那台座驾。四目交接不过短短一秒,他没有任何温度的长眼便再度别开。
那是一种名为“压根不鸟你”的嚣张,是纯粹的挑衅和轻视。
自打连修然独自下车后,少东家就陷入了绝境。他剪了头发,定制了正装,甚至药丸都一顿不拉地准时服用,这一切的乖巧和坚持,全是为了一个人。如果她不来,那他何必要费那么大精力捯饬自己?
荣立诚绷着脸在人群里一通寻觅,终于成功地在颜咏哲发现之前,强行把笑意涟涟的邱颂和给逮到角落里去了。
“她为什么还不来?”
“......谁?!”
话一出口,邱颂和就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对凶神恶煞的老同学讨饶。
“嘿,你最好赶紧跟我说实话,否则我连你男人一起打!”
邱颂和支支吾吾地嗯了一会儿,觉得这句威胁太有惹祸上身的嫌疑。但他选择保持镇定,不怕不怕,只要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嘉辉小兄弟身上去,不就好了嘛。
“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