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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魔咒

    荣立诚在医院里过着岁月静好的静修日常,唐嘉辉则在医院外上蹿下跳到不能自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消息捂得再严实,某些相当了不得的小歪风,还是飘进了唐嘉辉的耳朵里。没辙,自从开了这挂羊头卖狗肉的安保公司,他旗下的队伍不断壮大,渐渐成了街头巷尾的一道风景线。

    天还没亮,排成小方阵的俊俏男士们身穿统一服装,精神抖擞地绕着城区晨跑。他们长相周正,态度也很好。看到环卫工人会齐声道“伯伯早上好”,看到酒吧门口倚着的女醉鬼,会脱下运动服外套遮在人家身上。荣总裁的删帖行动关注的是精神文明,唐嘉辉的领导方针则更着力于社会和谐。

    而他们这么满城绕着乱窜打探,自然会在某个犄角旮旯处,截取到本不该泄露的天机。彼时,唐嘉辉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一边埋头伏案疾书,一边认真听取了探子汇报上来的最新进展。

    祁真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看到唐嘉辉正握着原子笔在纸上编绘连环画......不过,他的主子虽然左耳进右耳出,一心二用的本事却无人能敌,唐嘉辉听到关键部分,单手撑着脑袋,开始转起手里的笔来。

    “荣立诚不会是假装失忆吧?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您放心。那是断断不会的。根据鄙人的情报,光是上个星期,他就睡了五个人。”

    唐嘉辉抬头和祁真对视,显然,他对这说法喜闻乐见。嘴角朝两边一咧,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无暇。

    “老祁,赶紧打电话给你大舅子,等他下班了,我就去公司接他。”

    “你要做啥?”

    “当然是跟他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家做满汉全席招待咱的艺术之星了。”

    于是,在获悉荣立诚选择性失忆的实锤后,唐嘉辉驾车亲临连氏总部,心急火燎地把仍蒙在鼓里的连修然摁进了后座。

    “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你晓得吧?荣立诚失忆了,那孙子啥都记得,就是记不得她了。”

    他捉住连修然的手,使劲猛拍。而这种天外来客似的消息,让身边的男人足足楞了五秒。

    “我不信。”

    “连修然,你还别不信我......”

    如此,两人在车后座絮叨了半个多小时,唐嘉辉一股脑把所有劲爆资讯给连修然交了底。他眉飞色舞,事实道理双管齐下,再结合荣氏大肆删帖的行动,成功地说服了大少爷,连修然蹙成川字的眉心也渐渐开了。

    两位穿着笔挺定制正装的男人并排坐在一起,神色都是一顶一的诡异。唐嘉辉笑眯眯地转着小指上的纹章尾戒,而连修然则摘了眼镜用镜布擦拭,他擦眼镜时想到的内容,普通的良民一般消受不起。

    “高兴吗?”

    唐嘉辉得意地拍拍他的大腿,略嫌粗糙的手掌最终移到连修然膝上,狠狠捏了一把。

    “高兴。”

    “想不想热烈庆祝一下?”

    “一点点。”

    “那咱俩现在去买菜吗?”

    买。

    黑色宾利扬长而去,载着两颗七上八下的心,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迈开长腿走在通向超市的走廊里,连修然双手插在裤袋里,歪过头看向低眉顺眼的唐嘉辉。

    “嘉辉,你不要老是走在我后面。”

    “......你这是要整死我啊。天地良心,我哪敢走在你前面呢?”

    连修然逮住他的后颈,把他向前拽。

    “你还可以走在我旁边。”

    窝在工作室忙碌的连松雨对这些美好的画面一无所知,连修然在电话里说得也不是很详尽,他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七点半会有唐嘉辉的手下来接她。务必准点下楼,不得有误。

    连松雨不禁有点紧张,生怕自己把什么重大纪念日给忘了,又要被他按着脑袋体罚。可是她想了好一会儿,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抱着手机低声问他。

    “......你不要生气,我也是随便一问。晚饭这么丰盛,今天莫非是啥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特殊日子,我就不能做花雕蒸红鲟了?”

    他当然能。

    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名一道接着一道,以他的声线报出来,堪比天籁之音。这男人实在应该去当夜间电台主播,那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低而沉,克制里隐隐带一丝缱绻,她相信,不管来电听众姓名多么接地气,他都能念得色气冲天。

    “连修然,你是故意这么念的吧......”

    “我是。”

    呵呵。这个人面兽心的小崽子。

    连松雨撂了电话,她忿忿地把手机拍在桌上,被他这么一挑拨,她觉得自己根本等不到七点半了。

    抿着嘴从幽静的小厅走回充斥相声广播的厨房,连修然看到了摇头晃脑傻笑的唐嘉辉,他正在给案板上的鱼身塞姜丝。这是本城的一道瑰丽奇景,黑檤大佬兼安保公司总裁的他,长腿分立,猫着腰。为了精益求精,塞着塞着,连兰花指都翘起来了。

    “电话打完了吧。激动不?瞧把你给喘的。”

    “......小青菜洗了没有?”

    “连修然,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在里屋风花雪夜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菜洗了,虾线挑了,连豆腐都焯了水,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放马过来。”

    连修然点头,用阴森肃穆的表情表示,他的马一直都在深更半夜才放出来,并且只对她一个人开放。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管,然后抖开了黑色围裙系在腰间,从厨房操作台上拾起闪闪发光的厨刀,开始切黄瓜丝。

    厨房里的气氛,很和谐。相声闹腾的背景音不绝于耳,你炒菜,我装盘,你开瓶,我倒酒。

    待到连松雨被两位彪形大汉护送回家后,她发现此地一向宁静优雅的气场,突然变成了乡野摇滚派对。

    “回来了?再有五分钟就能开饭了。”

    这是很媳的事,横着闪出来的连修然手里抓着一把碧绿的欧芹,对连松雨微微露齿一笑。幅度不大,但足够颠覆她的信念。

    露齿......一笑。她眨眨眼,惊得下巴几乎要砸到地板上。连松雨有点手足无措地对他回以笑容,在扶着墙换鞋时,惶恐地听到了厨房传出来的说笑声。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连松雨摸摸脸,踩着拖鞋悄悄地沿着墙壁移向那欢声笑语的厨房,竖着耳朵瞪大眼睛,她对里头飘出来的温馨家常味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发现连修然居然对唐嘉辉说的笑话有反应......

    而连宅内外泛着滔天妖异之兆,荣宅内外则越发沉重不祥了。

    荣立诚出院时,前来送别的医生和护士拍成长队。男方阵营都铁青着脸,女方阵营都咬着手绢。这位世子战绩赫赫,临出发的当天早晨,还把一个姑娘堵在墙角,深情万种地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荣立诚,我有空!你请我吃饭吧。”

    “杜维你个......”

    “哦对了,我还不忌口。什么都吃。”

    杜维双手抱詾站在门口,对荣立诚投出凛冽的眼刀,瞬间瓦解了他高昂的兴致。

    七窍生烟的杜医生把拳头塞进裤兜里捂好,他怕一个不小心,又把荣立诚那段遗失在风里的爱情给打回来了。

    “这药对你简直有奇效,别人吃了只想睡觉,你倒是更胜从前了。”

    杜维瞥了眼荣立诚裤腰下还没完全消退的风景。那款藏蓝色的条纹ck睡裤,一段灰白相间的腰封低低地遮住他的半截人鱼线,荣立诚躶着上身,布满小伤痕的胸肌结实壮阔到令人咋舌,他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对杜维笑得很邪。

    “想当年你个正人君子在纽约,还有没玩过的花样吗?杜维,你不要忘了,我虽然没跟你面对面一起战斗过,但套房的门比纸薄,你在门那边搞什么动静,我是一清二楚。”

    荣立诚微微扬起下颌,无视杜维红白交接的俊脸,用十分陶醉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可惜昨晚你不在我身边,否则我一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新大陆。”

    脑袋冒烟的杜维在回程途中酝酿着怒意,很快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将荣立诚近期做过的混账事,一五一十地跟荣总裁汇报了,捧着杯子猛喝水降压的家主当下就坐不住了。

    诸君的担忧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事实。

    因为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曾是个深情少爷的人设,荣立诚突然变回了那位夜夜笙歌,叱咤曼哈顿上东区的枭雄。他的魔爪,在朋友的海岛生日会上伸向了二十出头的酒店集团千金。椰林树影映着夕阳,荣立诚把她从露天泳池里捞出来,边解泳衣的带子,边坦言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晒出一身淡淡的古铜色回了国,荣立诚又在某个文化艺术之夜,和新晋的芭蕾舞团首席窝在驾驶座里,尝试高难度的合作项目。

    他看着她在颠簸里忽然垂落下来的长发,眼里有一瞬的失神。那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原本扎成了一个发髻,它的气味,于他是陌生的,但它莫名熟悉的形态,却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荣立诚深陷在被本能支配的欢愉里,他呼吸急促,浑身的肌肉都贲到极致。在那种一触即发的时刻,他的脑中闪过灿烂光华,它白如昼,疾如时雨,仿佛在他的心口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小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低吟出这两个字。所幸芭蕾舞团首席正在声嘶力竭,她根本没听清他究竟在叨念谁的小名。

    “小雨......我的小雨。”

    荣立诚死死盯着那黑瀑一般倾泻下来的秀发,末梢微卷,在香甜的巅峰里缠上了他的詾膛。荣立诚想不起来名字的主人长什么模样,却深深爱上了这短促的音节。他在忽明忽暗的激烈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口中过着她的名。

    他迟迟未来的快意,被声声入耳的魔咒释放了出来。他虚脱地把头埋在对方的心口上,眼眶不自觉地发疼。荣立诚抬手一摸,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荣立诚对这个很有些悬疑色彩的夜晚无法轻易释怀。和他有染的女人可以排满一整条海岸线,理论上,他早已经百毒不侵,可他又被这么个朴实无华的小名整得死去活来。

    这是极不科学的。

    他在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坐在客厅里和焦头烂额的杜医生促膝长谈。

    “杜维,我有个疑问,劳烦你解答一下。”

    “说。”

    “......我认识一个叫小雨的人吗?”

    噗。

    震惊的杜维被一口热茶呛到,他抓起纸巾擦嘴,很小心地望着荣立诚。主子刚醒来时,他曾经提过连松雨这三个字,当时他很确定,荣立诚眼里是一点波澜都没有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个小雨,是荣立诚在凿遍全城每一个角落后,新解锁的自创名词。

    “不。你不认识!”

    “这么肯定啊?”

    “我肯定。”

    荣立诚若有所思良久,无奈地做出了仰天长啸的动作。

    “如此说来,我大约是真的爱上那个跳舞的了。”

    “跟我解释解释。”

    “这女的吧,骨瘦如柴,身上就没几两肉。但是只要我摸着她的头发,再叫两声小雨......呵呵,脑子里立马烧成一锅粥,那感觉强得压根就控制不住。”

    “......荣立诚,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可能只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我强烈建议你赶紧换一个人干。”

    “妙。真不亏是专业的,这建议我喜欢。”

    濒临绝望的杜维寝食难安,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方步,情急之下,只能跟远在纽约的权威老爹打了个电话。

    “爸,你这里有没有未经过论证的激进治疗方法?要见效快的那种,副作用啥的我不在乎。”

    “杜维,我警告你,你可不要走上我年轻时的邪路!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杜维骂骂咧咧一拳砸在墙壁上。

    “爸,你拿谁做人体试验了?”

    “这个秘密我是铁了心要带到棺材里去的,怎么会让你知道。”

    “可是我这边情况紧急,再不下猛药,我觉得荣立诚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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