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杏花微雨四月天
展斜阳抬起下巴去瞧承平帝,眼神又深又沉,“你又何必这样做,不管你册立的是女子还是男子,我都不会有感觉。”
“朕,不管你有没有感觉。你是朕的皇后,你就必须得去。”
承平帝觉得自己的所有修养和性情都被展斜阳磨没了。
他反手扣住展斜阳掰开自己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展斜阳微微蹙了蹙眉,强迫自己保持着淡然神情,“我不去,若你觉得身为你的皇后必须要去那种诚,那么你现在便废了我吧。”
“展斜阳,你不要一次又一次逼迫朕。”承平帝几乎忍不住心中火气。
斜阳不吭声,他不会去的,那些人和事关他什么事情。
“展-斜-阳!朕最后再说一遍,你是朕的皇后,你必须去。若你愿意用整个展氏的前程和命运来对抗朕,那么随你。”
说罢这话,承平帝猛地放手,转身喝道:“高升,吩咐下去,展氏洛天教子无方,欺君罔上,着令......”
“我——去。”
展斜阳无力地吐出这话,再不看承平帝一眼,径自向寝殿走去。
刚自院外进来的高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承平帝便面色惨白的对他挥挥手,“无事,出去吧。”
寝殿内,展斜阳紧咬着薄唇更换着皇后的朝服。
他的手抖动的厉害,半晌都穿不好那些衣裳。
许久,他颓然的将手中厚重的衣裳扔在地上,双手抱臂蹲在地上。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死比生更好,这样活着日日承受煎熬与苦楚倒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燕山行宫那场大火,若他被烧死了是不是便万事皆休了。
承平帝站在寝殿门前瞧着那样的展斜阳,心疼的发慌。
那是他自小捧在掌心里的人儿,那是他疼爱至极的斜阳啊。
如今,瞧着这样的斜阳,他心如刀割。
不再踌躇,他疾步上前,将人整个圈进了怀里。
这一次,展斜阳没有挣扎,更没有推搡,甚至没有发抖。
“斜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发自内心的道歉,啃噬的是他的心扉和灵魂。
也许是分开的太久,也许是因为还眷恋着这个怀抱,这一刻展斜阳一点也没有抗拒。
任由承平帝抱着自己,鼻端是淡淡的木檀香气。
原本能够令他安心令他眷恋的香气和怀抱如今只会令他的心无比的抽痛。
他说自己没有心了,他说他的心早已在燕山行宫那场大火中死了,可为什么还会痛。
他想好好问问究竟承平帝当自己是什么,他想知道承平帝和卫信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
可,终究,他什么也没说,没问。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承平帝坐在地毯上将展斜阳抱了个满怀。
直到将展斜阳抱在怀中,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些日子的折磨真的是够了,他半点也不想要了。
“斜阳,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就是要我去死也比如今这样对我要好的多。”
展斜阳紧咬着下唇,不肯出声,他的心没有他想的那般坚韧,他怕自己会再次沉沦。
“我求你了斜阳,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若你真的觉得出宫才能开心,我放你出宫。”承平帝觉得自己是用尽生命里所有的力气说了这番话。
他抱在手中的展斜阳瘦的几乎剩下了一把骨头,他怕在这样将人强行留在身边,真的会就此一辈子失去他。
他怕极了失去斜阳。
若与这个世间再没有斜阳想比,他宁可将他放出宫,知道他安好,他也能好过那么一点点。
“你真的肯放我出宫?”展斜阳低着头,闷闷地问。
“若你能够好好的保重自己,不让我担心,我愿意。”承平帝说。
帝王之诺,就此言定。
展斜阳出宫那日,是在黄昏。
那日,承平帝要他陪着自己吃早膳,吃完早膳亲自盯着太监们替他收拾行囊。
然后又要他陪着吃午膳,午膳吃完依旧不肯松口将人放出宫。
直到,莫云飞亲自来接人。
承平帝站在九重阁上看着载着展斜阳的马车渐行渐远,渐渐地消失在宫墙外,心中一阵抽痛,唇边溢出丝丝鲜血。
他双拳抵在九重阁的栏杆上,狠狠的掐着掌心。
原本,他可以将展斜阳握着掌心,可他终究不忍。
他不光是他深爱的那个人,更是他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有他存活在这世间,他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原本,他是绝对不会放斜阳离开的。
可是,如今的他眼睁睁看着斜阳一天天消瘦,看着他眼眸中的神采尽褪,他不敢再将斜阳留在皇城中。
他怕,怕自己眼睁睁看到斜阳的生命走到尽头那一天。
那样,他宁可斜阳好端端活在这世上,天大地大任他去翱翔。
卫信静静地看着承平帝,许久,他开口道:“爷,斜阳走了,可这天下还需要您,您要保重。”
承平帝背对着他,良久,点了点头。
出了皇城,展斜阳明显的松了口气,他瞧着马车边赶着车的莫云飞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会命莫云飞带自己离开。
马车一路出了皇城,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
莫云飞无奈的询问展斜阳,“今夜是先在我家住一晚还是直接出城?”
“直接出城吧,我想早点去江南,这时候我们路上快一点,应当还能赶上江南四月天的花期吧,不知杏花还有没有了。”
“应该还有的,虽然江南花期早。但是今年春日来得晚,等咱们到了江南,一定会看到杏花微雨四月天的。”莫云飞笑着道。
“嗯,应该会的,我想看杏花微雨。”展斜阳淡淡的回答,但实际上,他是怕极了承平帝会反悔,会将他再次追回去。
“好的,那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吧。这车外面瞧着朴素,里面布置的很舒服,你睡一觉,明天醒来咱们应该就会出了中京范围了。”
“好。”口中答应着,实际上半点睡意全无。
许久后,在马车间的迎枕上靠着,随着稍微椅着的马车,展斜阳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