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何以赠折柳
后来凤兮才知那日珍儿竟是被惠儿拦住了。玉伽派惠儿来她这里探探口风，说问不出她到底要跳什么就要狠狠罚她。但珍儿却是犯了难的，因为她真是不清楚自家姑娘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另一方面对惠儿也存了些防备的心思。两人以前虽是姐妹，但珍儿到底心思细腻些，很快就理清了大概，念着往日的情分，倒是提点了她几句。而惠儿憋红了脸还拦不住她，就说奉玉伽公主之命强行让人把她带走了。但玉伽也只是随意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就让她一直跪着。这时她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直到莫妄找来，她才真的意识到姑娘怕是出事了。
玉伽虽不满莫妄的无礼，但却意外的没有刁难他，让他把人带走了。
凤兮当时听到这里，就无语的长叹一声。调虎离山外加一石二鸟啊。
很明显串通好了嘛，让人把珍儿带走，公主的地儿一般人能乱闯？再来那人也摸准了自己的性子，会叫莫妄去寻，而那玉伽只要拖住一阵儿就行了。大概她以为等莫妄找来她和那宫曜流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可没想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要不是那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自己恐怕真就给毁了……
想到那人，凤兮心里还是有点点过意不去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听说那夜之后他得了很重的风寒，一直不见好转，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宫曜天对她却是真心，可是，这份情太沉重，又太莫名，她接受不了。
“皇女殿下，明日那花千的使臣可就要来迎接您了。您不勤快点去练舞，坐这儿发呆作甚？”
一道打趣的声音打断了凤兮的思绪，但她却不一点也不讶异，未及抬头笑意已溢出唇角。
“陆御医怎么又有空往我这儿跑？”
来人正是陆青央，只不过，一身白衣的他却折了杨柳枝在手上把玩，看起来倒是十足的风流贵公子做派。
“哦？怎的我便不能来了？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
“哎。恩人，难道你竟不知，那玉伽公主是为了你才和她那哥哥串通一气的？”
陆青央比两人初时随意了许多，径自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拿起她面前的酒杯就喝了起来，正要赞一句你倒是会享受，却被她那话激的呛咳一声，脸憋得通红，险些把酒喷了出来。
待平复下来，他才无语道：“这又与我何干？”
凤兮笑嘻嘻的接过珍儿拿来的新酒杯，重又倒了一杯甜酒。
“自然干你的事。若不是陆御医老往我这儿跑，让那玉伽公主吃味了，她怎会想到要和她哥哥连手毁了我清白。怪只怪陆御医魅力过大，连那公主的心都叫你俘虏了去。”
这下连边上站着的珍儿都忍不住轻笑了声，见陆青央有些尴尬，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陆青央真是有口难辩。他当年为玉伽诊治过一次高热之症，那次之后不知怎么的，玉伽便变着法儿要找他过来，甚至把自己故意弄出病也是有的。后来他终于有些不胜其扰，对她厉色道“如若公主不珍惜自己，那便没人会在意公主如何了”。他本以为那公主会生气的，也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听进去了，后来真的也不再随意装病叫他了，虽然她更常来御医院了……明里暗里他都恪守着作为臣子的本分，可是玉伽受宠，皇后也随她去了，他能说什么。
凤兮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心里暗自发笑。谁让他老以救命恩人自诩，总想讹诈她。不过，那夜之后，她却真是把陆青央这个朋友放在心上了。于是也不再难为他，岔开话题道：“好啦，魅力大是好事，别愁眉苦脸了。话说，你拿这杨柳枝做什么？”
陆青央这才松了口气，晃了晃手中柳枝，扬眉道：“你竟不知？”
“知道什么……”刚一出口凤兮便想起古人有折柳以示挽留之意的说辞，于是疑惑的接口道，“莫不是要送我？”
陆青央似笑非笑，“嗯，虽说这‘折柳’有惜别之意，不过，我这还真不是准备送你的。”
“那你……”
“自然是入药。”陆青央垂目看向手中柳枝，“这杨柳枝看似普通，却是很实用的药材。去风热，除湿痹。煎服，治黄疸，白浊；酒煮，熨诸痛肿，去风……”
见凤兮听得悻然，他又温和一笑，“治小儿一日五日寒热，煮柳枝浴之即可。”
“干嘛告诉我这些……”
“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陆青央又径自斟了一杯酒，微微仰头看了看这漫空飘飞的柳絮，倒真似下了鹅毛大雪一般。
他们坐在一棵银杏树下，那扇形的叶子间或随风摇动着，投下些细碎斑驳的光影来。陆青央陡然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但他也知这不过是错觉，只希冀这一刻要能在长久一点就好了。
想着她后日便要走了，心里便莫名的有些空落落。即使没有他，也会有他人折柳相赠吧。
“凤兮皇女？”
“嗯？”
“其实，这根柳枝真是要给你的。”
“……”
第二日大早花千的人便到了驿站。
来的使臣还是上回来的那个名唤章台琦的女子。她穿的比上次更随意了些，不管人前如何礼数十足，在辰渊的人看来就是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她在拜见了辰渊帝后就风急火燎的赶来了凤兮的住处。恰巧赶上那阵儿两人排练完，这章台琦一见陆青央也在两眼都冒光了。
“臣章台琦拜见七皇女殿下。”
还未来得及行礼，凤兮已将她双手扶住。
“此处无需多礼。”
章台琦要的就是这句话，还未等陆青央反应过来，她便自来熟的对着陆青央调笑起来：
“美人御医，你也在这里啊。”
陆青央脸色霎时不大好看了。
凤兮却是一脸看戏状，章台琦见自家殿下都没怪罪自己什么，于是愈加胆大起来。
双臂尝试着缠上陆青央的身子，“上次的事你考虑好没有？”
见陆青央甩脱开她倒也不恼，反而继续笑吟吟道：“你若同我回去，我可以许你正夫之位哦。”
原来上次这章台琦见过一回陆青央便存了点心思，皇子什么的她不敢肖想，但这御医实在对极了她的胃口，比她在家里的小侍多了点说不出的味道。家里的，美则美矣，却太过脂粉气。果然还是这般温润的男子更适合取了做正夫吧。
陆青央额角青筋都跳将开来。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过念在她是花千使臣，且凤兮也在这里，不好说她。只是面色不愉的道了句：“请使臣自重。陆某并无此等想法。”
章台琦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她虽喜男色却也知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但她自觉自己条件也不差。看了看陆青央，方才狐疑着试探道：“你为何不喜欢我……莫非你喜欢我们家殿下？”
陆青央闻言虽是神色寡淡，但脸上却不期然有了丝僵硬。这自然没逃过章台琦的眼睛。
章台琦瞄了自家殿下一眼，见她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心想莫不是殿下早就下手了？这美人御医似乎早已沦陷而不自知啊……
陆青央沉着脸道：“请使者莫要妄言。”他对凤兮，不过是朋友间的喜欢罢了！
但面向凤兮时面色终是缓上一缓，“今日便如此吧，我先回去了。”
凤兮略一颌首，她也深深感觉到自家使臣的彪悍了。
辰渊不比花千，她这么直言不讳的开口叫人家去做正夫，放在现代就像那些有钱人养小老婆一样，陆青央身为一个正常的大好辰渊青年自然会觉得备受侮辱啊。至于YY人家陆青央喜欢自己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不过是有操守的大夫碰见了身患怪病的病人，连带着几分好奇与研究的意思，不过，两人也谈得来便是了。
章台琦倒是对自己的彪悍不以为意，女尊国呆久了怎么都会有点玛丽苏情结的。
而此时才注意到自家殿下穿着奇怪的鞋子的章台琦，心里是唏嘘不已：看这破辰渊，七皇女殿下风华正茂，审美竟变得如此怪异，衣服也穿得如此迂腐，完全没有女子的张扬之气啊……
凤兮被章台琦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弄的莫名，好半天才意识到她在看自己的鞋子。
“呃……这鞋子虽然怪异，但却有其特殊的妙用。”
章台琦这才想起七皇女要在饯别宴上跳舞的传闻，不大确定的问道：“殿下果真要跳舞？”
“嗯。”
章台琦艰难的吞咽一口口水，她怎么不记得皇女殿下有学过歌舞，只能斟酌着措辞道：“可否先容小使一观？”这样有什么问题她也好纠正啊……
凤兮不语，只凉飕飕的瞟她一眼。
章台琦突然觉得，也许她真的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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