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婚
昭和城内花团锦簇,平阳王府里张灯结彩。
如今的忆慈一袭凤冠霞帔在身,一想到嫁给素未谋面的夫君,她一时有些怅然若失。她不禁想,在她盖头之外看不见的远方,将会有怎样的际遇在等待着她。
因为慕容府到达平阳王府有较长一段距离,加上这里的习俗,结亲嫁娶是不能走来时的路,也就是平常说的回头路,因此迎亲的人必须绕开之前走的路,这样折腾下来将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为了缩短路途上的时间,忆慈提议不坐喜轿,改为马车。父母亲和平阳王对此细节倒是没甚意见。这样一来路上她还可以与乳母聊聊天,打发漫长且无聊的时间。
富丽堂皇的马车内,忆慈在盖头下转身坐下。四周皆是喜庆的红色,那样光彩照人。周遭的一切像是在诉说着她的喜悦。因为车内只有忆慈与乳母二人,忆慈索性将盖头取下,与乳母相对而坐。
乳母见状连忙伸手阻拦,急切地说道:“慈儿不可,这是可不吉利的啊。”
忆慈从小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常常不按常理出牌,说道:“乳母,慈儿这样的婚事还有吉利可言吗?”话语中透露着心酸与无奈。乳母听后也没有多家阻拦,随着忆慈来吧,只要她心里能够好受些。
一身红装的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喜庆的颜色,乳母轻轻拉起的手,她手心的温度瞬时移到忆慈掌中,熟悉的体热与小时候一样,口中缓缓说道,“慈儿是有心事么?”
忆慈身体微微斜向她,头靠在她的腿上,发间莲花并蒂步摇斜搭在忆慈的脸上,有些冰冰凉的触碰感。
“我的慈儿是怕伴君如伴虎是吧。”乳母边说边用青葱般的柔荑为她将步摇轻轻移开,露出胜雪般的脸颊。
“嗯。”忆慈轻轻点头道。
“慈儿不怕,不是还有乳母陪着你么?”在忆慈的心里,乳母就像寒日里的阳光,总能够驱逐她内心的寒冷,随时给与她温暖。
是啊,有乳母在身边,好像所有的事都能够迎刃而解,她会用尽全力保她周全。在她身边忆慈总是那么踏实与心安。
马车在平坦的道路上依着计划好的路线前行,以便按着吉时到达王府。
在漫长的等待以及马车的嗒嗒声中,忆慈靠在乳母的腿上静静地进入梦乡。
突然一声撕裂的马啸声和一下剧烈的颠簸,忆慈与乳母差点飞出车外,好在乳母警觉,一手紧紧抓住她的华服,一手牢固地握住车内的手柄,使劲全身力气护住了她,她们“母女”二人才不至于跌出车外。
就在惊魂未定之时,只见一柄雪白的长剑已穿过牢固的马车直逼忆慈而来,速度之快,力度之狠,定位之准,似乎那一剑便要取了她性命一般。
而此刻惊慌中的忆慈却不知自己为何会遭遇如此不测。原本如雪的面颊在惊吓中已是苍白如纸,精心梳的发髻也在慌乱中没了形状。
一个踉跄,忆慈和乳母二人身体往前一倾斜,马车在撕裂的马啸声中停了下来。
车外有刀剑拼杀的声音,手有些不自觉地颤抖,她缓缓移开卷帘,试着探头伸出车外一看究竟。
迎亲队伍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只见侍卫们早已结成人墙将她紧紧包围住,外人是丝毫接近不了她的。侍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前的刺客制服在地。
彼时,人群中一白衣男子手持一支玉箫徐徐向忆慈的马车稳稳走来,双手拱起作揖道:王妃受惊了。
忆慈尽量在脑海中搜索,难道她与此人认识么?思索无果后,礼貌性地向他点点头:“你我认识么?”
只见他那目光柔和地望向她,也说道:“不认识,不过看这样大的阵势以及早些天的传言,想来是平阳王纳妃不会错吧。”
想来也是,他俩的婚事早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忆慈为了避嫌,并未多说话,只低头不语。那人见忆慈的样子解释道:“我今日奉命捉拿几位朝廷要犯,惊扰了王妃大驾,晚上定到府上赔礼谢罪。”说完举了个躬转身手一挥走了,他身后的侍卫在他的指示下,将他口中的要犯也一同带走,逐渐消失在热闹的人群当中。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迎亲队伍中带头的人重新整理队伍,继续向前出发。
所谓近乡情更怯,车外的人告诉忆慈王府很快就要到了。忆慈竟一下子竟不知手往哪放,左右不是,只紧张地不停绞着着手上的喜帕。
果然,随着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马车脚步越来越慢,忆慈不难猜到应该是到了平阳王府。忆慈的心亦跟着轿子的一上一下起起伏伏,似小鹿乱撞,手里握着的如意也跟着手心的发热而温润生温。
车外的内监轻轻将马车上的卷帘掀开,一阵微风随着卷帘的开启灌入车内,忆慈本来有些闷热,这样一来倒觉得十分清爽。
乳母赶紧帮忆慈整理了吉服,盖上喜帕准备下车。
乳母扶着她走下马车,因为盖着喜帕,忆慈只能凭着旁人的手来探知方向。
只要踏进平阳王府的这道门,她将从此便真正地成为一名妻子,一位新婚少妇。
忽然听到车外一内监用他特有的尖利的嗓音喊道:“新人到”。随即乳母的手脱离了忆慈的手心,另一只生疏的手将她接过。
只听到那人说道:“王妃请随我来。”说完便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每走一步,就提醒她前方的情况。
红红的盖头遮住了忆慈眼前的一切,她只能从喜帕覆盖不到的地方窥探四周。
那人轻轻将头附在忆慈的耳旁说道:“王妃小心,前方是火盆了。”
有一阵灼热的温度向她扑来,从那热烈的温度来看应该是一盆烧得旺盛的火盆,在那人的搀扶下,忆慈小心翼翼地提起脚,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红艳艳的火苗像是美人蕉吐露芳华,她下意识地迈开腿从火盆上跨过去。
足下明显感受得到火灼热的温度,这样的热烈仿佛预示着她与平阳王往后余生红红火火,美满幸福。
跨过火盆,顺着喜帕往下看,好熟悉的汉白玉石阶,可是这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慕容府了,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新的“家”。
在这深深的王府之中,不知藏了多少故事,滑溜的青石板上不知经历了多少流年。
大礼行罢,酒过三巡。
在旁人的搀扶下,忆慈像个木偶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完成了结亲大礼。一天下来早已累得不成样子了,她渴望着坐下来休息一会,哪怕是片刻得功夫也行。
好在礼仪终于告一段落了,待宾客散去,欢天的锁啦锣鼓声也随着夜幕的降临悄悄寂静下来。
她又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洞房”之中。忙碌了一天,忆慈头上戴着盖头坐在床前,听着蜡烛燃烧的“劈啪声”,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婚姻生活的存在,那么近,简直触手可及。
新郎还在外面陪酒,忆慈先回了房。现下终于只剩她一个人,可以静静地缓一缓神了。
时间仿佛越过越慢,她起身一个人在房中独自漫步,也不知过了多久。
正当忆慈想得出神的时候,只听见“踢踏踢踏”的声音,似乎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分贝声越来越大。她突然心跳加快,仿佛有些不安,想也不难想到,大概是她那刚拜过堂的夫君正在往新房方向走来,她顿时忐忑不安起来,是对未来的憧憬,也是对夫君的又喜又怕。
突然外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恭喜王爷。”只听门外一群婢女齐声贺道。
“都下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们。”只听他声音红润,还带着磁性,没有富家子弟给人的压迫感,倒像是有一股磁力让你想向着声音靠近他。
婢女齐声道:“是,王爷。”接着忆慈听到纷纷离去的脚步声。
进而是“咯吱”的一声,门开了。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在这极其静雅的气氛下,忆慈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从盖头下的视线延伸出去,在烛光的照耀下,忆慈看见一影子向着她走近。
此时,忆慈的心跳加快,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处了。只见眼前有个黑影正缓缓向他走来。因只看得到他的半身,看不清楚他的庐山真面貌。
渐渐地,她脚前只黑压压的一片,是他走近挡住了烛光。
忆慈紧张地等待着,手中更加用力地绞着丝帕。
只见那人缓缓走到一旁,顺势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如意”秤杆,(寓意称心如意)搁在盖头下,轻轻地一挑,盖头的一角随着如意上扬起来,忆慈急切地等待着。
可是当盖头掀开一半,忆慈的脸即将出现时,那人却犹豫了,将那如意收回并把它搁在原处。
忆慈的目光好想想穿越这一层红红的喜帕看看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形,可是下车前乳母再三叮嘱过,不许她第二次将喜帕自己揭下,新娘子的喜帕要新郎亲自揭开才会夫妻和顺。
她只好安奈住心中的疑惑暂且等待。
“唉”,忆慈只听到他轻叹一口气,随后在桌子旁坐下。
蜡烛仿佛越烧越旺,那一刻烛火的辉煌下平阳王似乎有不为人知的落寞。微风透过窗户,吹向屋内,那正红色的纱幔层层撩起,似海浪一般在空中飘逸。屋子里却越来越安静,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的新婚之夜与忆慈想象的真是天差地别。人人都道平阳王是一个实打实的怪人,答案就在盖头外面,只需轻轻一揭开,所有的传言都将得到应证,她将面对怎样一个夫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