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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阿漫

    然而,那些终归与她是陌生人,虽然感慨,却并无感情。

    如今看到风月漫,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幼稚。

    别人逆了自己的意思,虽然不会明显发作,却是心里不悦,正如她对风月漫。

    如今想来,她确实比不得她的姐姐青女。

    哪里都比不上。

    风月漫不知道她所想,她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来,沙哑着嗓子,道了谢。

    涟玉垂着眼,去给小裳打下手。

    小裳拿了一个冰玉的铃铛,以灵力催动,漂浮在风月漫的胸口,丝丝黑色的烟雾从她胸口的窟窿里吸出来,被冰玉铃铛尽数吸收。

    一盏茶的功夫,小裳的脸色便开始泛白,冰玉铃铛上面也出现了裂痕。小裳赶紧停了手,收起了铃铛,仔细检查了风月漫的情况,完了之后,脸色却并没有好多少。

    涟玉心下一动:“小裳……”

    小裳挥手,舔了下起壳的嘴唇:“沁思铃还是低级了一些,起到的作用不过滴水之于大海。”

    风月漫听了,一笑置之:“无碍。这毒是针对我来的,黑气是魔气,两样都不是好相与的,在三千界,你的铃铛已经很厉害了,我只是个例外罢了。”

    小裳并没有因她的安慰而释怀,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纵然我束手无策,也定会保你一命。等你回了天界,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风月漫沉思:“你说得对,封一顾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医术还是很好的,反正要是他治不好,还有逝歌这个大佬级别的boss。”

    就是不知道逝歌会不会出手给她医治了,她貌似出门前都没跟他告别。

    小裳自顾自的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风月漫看得奇怪,指着自己胸口的窟窿道:“不继续了么?卧槽,这个洞怎么办?我觉得头晕得很,不需要给我输些血么?”

    “接下来,是我接手。”

    涟玉走上前两步,牡丹令正悬浮在她的胸口,涟玉双手曼舞缭绕,从地上便开出大朵大朵的白莲花,缭绕着风月漫盛放,一路开到她胸口,圣洁的白莲花很快因为遇到魔气变黑凋落,但一朵凋谢便有一朵接上,生肌续骨,生生不息,风月漫胸口的窟窿也渐渐生拢,直至完全合上。

    风月漫低头十分好奇:“这样就好了?”

    涟玉收起牡丹令,冷冷道:“怎么可能。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脆的很,你可别乱动,我没那么多灵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哦。”风月漫闭上了眼睛,“那我先睡一会儿。”

    “嗡……”的一下,门外的百花焰就护住的冲了进来,自己靠在风月漫触手可及的地方,不动了。

    涟玉绕过屏风就准备出去。

    “涟玉,我看到你姐姐了。”风月漫的声音小到宛如在自言自语。

    但是涟玉还是听见了,她停住了脚,伸手扶住了屏风。

    风月漫依旧是自顾自道:“我在荒野里快死了,是她找到我,送我到你这里来的。她说是受人所托,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以为是你所托,后来想想,约莫是猜错了。”

    “她大约也没走远,你若是想见她,可以碰碰运气。”

    涟玉忍了半晌,哑然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风月漫已经沉沉睡去。

    涟玉没有回头,径自走了出去,去了小裳的房间。

    去见她?

    不,她根本不想看见姐姐。

    纵然她因为姐姐的事情而记恨风月漫,然而这不代表她就很喜欢姐姐。

    如姐姐那般,明明有大好的前途,父亲都准备将青神之位传予初登神位的她,而她却为了三千界的凡灵,抛弃了最亲的家人和朋友们,抛弃了自己的过去与大好前途,最后竟然头也不回的堕天而去。

    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姐姐的,又为何要去见她?

    呵。

    出了门,她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黎非。

    黎非双眼无神地站在门口,眼睛通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涟玉看到院子里小裳有些恶劣的笑,明白了几分,开口道:“虽说情形不甚妙,但有小裳在,倒是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你无需担忧。”

    说罢,她有些疑惑,“你……应该没有见过风月漫罢?为何……”

    “她一直用枪么?”

    涟玉迟疑地点头。

    黎非觉得嗓子有些干,涩涩道:“那么,涟玉仙子,天界上神,用枪的,是否只有她一人?”

    涟玉点头:“如今,尚存的上古之神寥寥无几,用枪的却只有她。”

    黎非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神情,轻声道:“我知道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涟玉还没说话,小裳就阴阳怪气的开口:“你愿意看就去看呗。跟着我千辛万苦从那一界逃出来,不就是为了她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性子,居然不是喜欢大家闺秀般的女子,而是喜欢这么一个高高在上又坚韧到死都不会皱眉的女人。啧,这个挑战,可真不小。”

    黎非没有说话,推门走进去,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内。

    涟玉疑惑地望向小裳。

    小裳耸耸肩:“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喜欢一个用枪的天界女子,而且身份还不低。我以为我可能看不到了,没想今天倒是见到了,也大涨了一番见识。”

    涟玉点点头,走了。

    只余小裳舔了下嘴唇,笑意越来越灿烂:“总觉得,有好戏看了呢。”

    **

    风月漫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熟睡之间,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一会儿是她刚出世时的狼狈逃窜,为了一个野果子都能跟人干起来,打得鼻青脸肿。

    一会儿又是她跟玄伊昀在东海的龙渊边上悠闲的喝着酒,酒还是从酒仙那里搬的,你一坛我一坛,醉了就睡在龙吟花海中,等着瑚光来捡尸,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一时是在初见逝歌的支河边上,她觉得妙音鸟简直是世界上唱歌最好听的鸟了。

    一时又变成了她在琉璃宫后面的十步青檐,她执黑子与逝歌月下对弈,看着要输就耍赖,正好白缮在一边给她递酱猪蹄,她就开心地丢了棋子。

    梦境纷繁,场景变换毫无规律,她走在其中,有些迷惑,索性原地坐下里,支着下巴不走了。

    谁知,纷纷扰扰的景象,忽然之间全部都消失了,变为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谁在呼喊她的名字,有男有女,不停地呼喊。声音飘渺不定,令她听得头疼。

    该醒来了,风月漫。

    她对自己道。

    可是,坐下来之后,她忽然不想起来了。

    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似乎也不错。

    她不知不觉就坐了很久,也放空了心思,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黑暗中渐渐升起昙花一般的花朵,宛如灯盏一般浮在半空中,一朵,两朵,三朵……

    她支着下巴看着,总觉摸着这花有些眼熟……

    风月漫伸手,一朵萤吻便停在她指间,花瓣顿时羞得变成了粉红色。

    “阿漫?”

    风月漫回头,望见了从萤吻花间走出来的逝歌,他看起来很疲惫,长发没有丝毫打理,直接披在脑后,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松松垮垮的束着,身上也只是穿着中衣,肩头随意披了一袭蓝色的袍子,看见风月漫,他的眼神闪了一下,面含柔情的走向她,在风月漫诧异的目光中坐下来。

    风月漫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样子的逝歌,也从未听过他这般叫过她。不对,应该说,从来就没人会温柔得喊她“阿漫”。

    风月漫支着下巴,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对面跟她一起坐着的逝歌。

    有一朵萤吻飘了一会儿,大着胆子落到了风月漫的发间,宛若一朵偌大的绢花,映衬着风月漫难得柔婉的面庞,是难见的好看。

    逝歌的眼神又不自觉柔了几分。

    风月漫却没有看见,她的注意力被萤吻给吸引走了,正斜着眼睛,努力去看那朵落到她发间的萤吻,那模样尤其好笑。

    等到眼睛都发酸了,才恍然醒悟,她可以化个水镜看的吖,便伸手化水镜。然而化水镜的诀都掐完了,面前却没有丝毫反应。

    风月漫愣了一下,伸手又掐了一遍,依然没有反应。

    她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好像,没有法力了呀……”

    她抬头认真地看逝歌,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纯真,道:“逝歌,我好像挺想你的,连随便做个梦都能看到你。”

    逝歌动了动嘴巴,似乎说了什么,可风月漫却什么都没有听见,疑惑道:“你说什么?”

    逝歌也怔了一下,又说了什么,风月漫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风月漫茫然了没一会儿,就不再纠结了,往后一躺,直接闭上了眼睛:“我知道这是梦,我也知道我该醒来的。”

    她顿了一顿,用更轻更缥缈的声音道,“我之前只是累了,想歇一歇了,你不要催我,我歇一歇就醒,真的,只是歇一歇。”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就像她发间的萤吻花一样发光,渐渐化作光点,绕了一圈,陪萤吻花戏耍了一番,终于冲破了黑暗,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逝歌沉着脸,坐在原地,久久不动。

    风月漫没有听见的那一句,逝歌说的是:“你好好的回来,有什么不能想念的?”

    **

    等风月漫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正站着三个人。

    涟玉,小裳,和黎非。

    她余光瞄过窗口,似乎还瞄见了一闪而过的烟青色衣袂。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小裳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涟玉和黎非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可没吓死我们。”

    风月漫动了动,问:“我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了!”小裳嘟着嘴埋怨,“你突然发高烧,久久不退。好不容易退了热,却呼吸弱的几乎听不见,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要再不醒,我就要考虑说服他们两个,直接给你挖坑准备后事了。”

    风月漫咧嘴,无声的笑了下,有种说不出的得瑟:“是嘛,我说过我命硬,不会死的啦。”

    涟玉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小裳也打着呵欠走了:“得了得了,醒了就好,我先去躺一会儿,可累死我了。”

    唯有黎非没有走,默默地倒了水回来,递到风月漫嘴边。

    风月漫没有矫情,连着喝了三杯水才停下来,对黎非道:“麻烦你们了,你也先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黎非沉默了一会儿,露出温和的笑,眼神里的温柔都快要溺毙人了:“您这里缺不得人。我没事,等您精神好些我就去休息。”

    他用的是敬词,风月漫听得很别扭:“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叫风月漫。”

    对于他不肯去休息一事,风月漫完全不赞成,这明显是那两个在压榨晚生后辈嘛。

    那个小裳,看着年纪小,骨龄却至少五百年,可不像表面那么无害。

    “我这里没事了。你就是人太好,是人都能欺负你。这可不行,哪里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指挥别人的,你要学会拒……”绝。

    “是我愿意的。”他垂着头,似有所指道,“此生能令我心甘情愿的,唯一人。”

    风月漫心头一动。

    ——“不过还好,我下不去手的人,只有你。”

    唯一人,唯一人,你大爷的,世上那么多人,干嘛要把所有的好都给一人啊!分给旁人一些行不行啊!

    风月漫在心里捶地。

    “唔,随便你罢。”风月漫眼神望着窗口,沉思了片刻,对黎非道,“你出院子稍微走远一些,替我喊一下青女,她应该还在附近,我问她点事儿。”

    黎非一脸“你就是支开我罢了,依你依你就是”的表情深深地望着风月漫,然后保持着这个表情替她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走了:“好。”

    风月漫摸了摸鼻尖,莫名有种欺负了毛绒绒小动物的感觉。

    黎非出去了没一会儿,窗户开合,青女已经进来了。

    “找我?”

    风月漫直话直说:“小青女啊,我问你,谁托你找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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