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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阿妹

    我一看见那莲花境的白烟,心倏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一般,痛得缩紧了身体。继而巨大的悲怆涌出心头,我颤颤地以手捂住了嘴,顿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柔柔疼惜的声音道:“阿锦别哭......”

    我愣愣地仰头看去,泣道:“为什么你能感受到我哭啊,明明我就不是你的阿锦啊。”

    他安然地垂下眼看着我,细细地蠕动了下唇,道:“我就是能感受到,因为你就是我的阿锦。”

    我闻言哭得更汹涌了些,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阿锦,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名字啊,佛祖还没给我赐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从今以后,你是我的阿锦好不好。”

    我还没说好或者不好,但我的的确确就不是呀。上方的佛祖便问佛奴道:“迄今为止,佛奴为超度亡灵费心费神却效果显着。现在将这两座莲花境赐予佛奴,佛奴可能渡化莲花境里的灵魂?”

    我看着佛奴,佛奴双目绽放出坚定不移的光芒,道:“小僧定当不遗余力,穷尽毕生所学,也要渡化这莲花境里的灵魂。”说着他便伸出了双手。

    佛祖手中佛光一闪,便将两座莲花境送进了佛奴的手中。

    我哽咽出声道:“佛奴佛奴,你能不能让我摸一摸那白烟,我觉得很难过。”

    佛奴怔了怔,轻声应道:“好。”他将莲花境小心地捧在胸前,白烟敲能够飘到他脖颈处的地方。我努力蹭出他的衣襟,用身体去触摸白烟,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溢出了哭声,仰头问道:“佛奴,这里面关的是哪个啊?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啊?”

    佛奴眉间难掩疼色,与我温柔道:“里面养的是对阿锦最重要的人。我要将他们渡化了,他们才能重入轮回,才能回得来。”

    我慌忙道:“那你快渡化他们呀!”

    他说:“好。”

    佛奴他果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说他会穷尽毕生之所学来渡化莲花境里的灵魂。他一日都不曾懈怠过。

    他很辛苦,一日比一日消瘦。他每每日夜不停地诵经念佛时,我或是醒着或是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但都能够听得见。兴许是他念诵的佛经对我亦有那么些好处,檀珠兄们的修为无多大长进,然我却随着时日慢慢变得厉害了起来,以致于众檀珠兄再也不能随便挤压欺负我。

    比如我能让出了佛祖与佛奴以外的其他人听见我正常说话了。光是这一点我就比他们一群朽木有面子。

    今日一大早佛奴便出园子去打了水回来浇灌园子里的菩提树。我们这些佛珠自然是被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他衣襟处最柔软的地方永远是我的专属位置。

    一阵清然的气息拂面而来,我隐约有听见水声便醒了过来。张开眼,见佛奴正在浇灌菩提树,素手拎桶神色安然柔和,形态十分柔美。

    我顿觉就有些渴了,道:“佛奴佛奴,我也有些渴了,你给我也浇一浇。”

    佛奴抬手将佛珠从胸前取了下来,眯着狭长的双眼浅浅笑:“你也渴了?”

    我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闻得他一声轻笑,他便伸手去桶里沾了水而后弹洒在我身上。

    然而就这点水,并不能让我满足,于是我又抗议道:“你一次洒一点点猴年马月才能灌饱我呀?这样罢,你将整串佛珠都扔桶里让我一次喝个够。”说这话时,我声音格外的小,主要是害怕将其他正在熟睡的檀珠兄吵醒了,这样十分不好。

    佛奴听后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后竟配合地只将我捧着,慢慢浸入水中。结果就只有我一个没有沉下去。顿时我就听见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呛水声,甚至还有某个檀珠兄在大喊:“糟了淹水了!”听得我的心情分外美丽。

    结果佛奴的这一壮举一致遭到了檀珠兄的愤怒指责。但佛奴一点都不显得惊慌,只问我喝饱水了没有。

    隔了好一阵,就在檀珠兄们快要被淹过气了我才道够了。于是佛奴将佛珠拾起来,檀珠兄们咳嗽的咳嗽,哮喘的哮喘,佛奴则拿他柔软的袖子,一遍一遍替我擦拭着身体。

    后来渐渐的,我开始喜欢起佛奴这样的性子,尤其是在对付檀珠兄这方面,他习惯摆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依我的话做一些壮烈群怒的举措,看起来十分的帅。

    但关于佛奴这么一位大好青年为什么偏偏选择遁入空门一事,我一方面觉得很是可惜,一方面又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只晓得,该是与他口中的那个阿锦有关系。

    可阿锦又没在佛门,就算是在佛门了,佛奴来这里也不能和阿锦谈恋爱呀,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光阴?

    与佛奴混得熟了,亦听了许多他与阿锦的故事,一日我向他表达了我的此疑惑。

    彼时他只柔美地笑笑,道:“倘若她想生生世世都躲进佛门,我便生生世世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她;倘若她终有一天想离开这里了,我便带她离开。”

    我缩了缩脖子,道:“她……不是一颗珠子罢……”

    佛奴伸手来摸我,道:“管她变成什么。”

    由此可见,兴许佛奴的阿锦当真是一颗珠子,所以他才会认错了珠子。

    据说佛奴讲的佛法超群,极为得到四海八荒的仙族的认可与喜爱。如此就使得佛奴的形象迅速高大了起来,许多仙家皆想邀佛奴去讲(蟹)法,可大多数时候佛奴都很有架子不会去。

    然今一大早就有贵客遣使者来了西极,指名道姓要佛奴去哪个哪个地方讲佛。佛奴二话不说竟答应了去。于是今日,佛奴要带着我与众檀珠兄出一趟远门。

    路上我禁不酌奇,问佛奴:“今日你是要去给哪个讲佛呀,他面子是不是很大令你不能拒绝于是非得要去?”

    佛奴晕了晕唇角,道:“她面子委实很大,然而我也不想拒绝。”

    我再问:“那她是哪个?”

    佛奴道:“是阿锦的一位故人。”

    去了那个地方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要来的不是什么仙气缭绕的仙山或者什么巍峨壮观的天宫,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那海面层层海流相互涌动,放眼望去一派无垠之竟,不难让人生出一种磅礴之感来。想必住在这里边的人,亦是如这海一般磅礴大气。

    佛奴在海岸立定,不一会儿海水突然变得激荡了起来,竟朝两边分开,中间升起了一条路来。一位白衣施主,面色温润,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位飘逸的女施主。

    白衣施主似对佛奴不怎么友好,见面连一个稽首都舍不得做,径直道:“我们君上有请,请随我来。”

    檀珠兄们在佛祖的手上待得久了,想必甚少来这样新鲜的地方。先前看见海还觉得有些畏缩,约摸是上回呛水给他们的心里种下了阴影;可一入海了才发现,在海里用不着呛水,顿时胆子都大了起来,东张西望将这海里的景致游赏个不停。

    就只剩我还比较矜持,不如他们丢脸。

    这海里,我亦是第一回来,然而却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约摸是我本身就喜水,而水又柔和包容的缘故。

    我瞥了一眼引着佛奴往前走的白衣施主,与佛奴不满道:“你是与他有仇吗,我怎么觉得他看不惯你对你爱理不理的?还是说……他有些看不惯和尚?”

    佛奴想了想,淡定道:“说不定他是看不惯身为和尚的我。”

    后来白衣施主将我们带去了一座园子。一进园子,园子里有池塘有树的,但入眼最显赫的还是一抹背对着我们、正手里拿着水壶给脚下的花草浇灌的绛紫色身影。

    身影十分纤长高挑,长发垂肩,格外的美丽。

    白衣施主对着绛紫色背影道:“君上,西极佛奴已至。”

    绛紫色背影将手中的水壶放在一边的石桌上,掏出一方手帕闲闲地擦拭起了手指,淡淡道:“知道了,下去罢。”

    于是白衣施主走出了园子,紫色背影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一刻,我得以清晰地看清了这位紫衣女施主的面,是我见过的生得最美丽的人。尽管我在西极甚少见到女施主,但我可以肯定,怕是没有哪个能堪比得上她。从诸位檀珠兄要么起哄要么吹口哨的热烈反响中就可以看得出,真真是没有一点身为佛珠的觉悟。

    女施主看见佛祖,细长的眼梢一抬,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勾,额间有淡紫色的胎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能被忽视的贵气。

    她轻轻佻佻道:“听闻天界前火神道殊羽化,竟不想还能入轮回,去了西极遁入空门。佛祖赐名为佛奴,佛名远扬。”

    这位女施主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可是却吓了我与檀珠兄们一跳。她语气带着嘲弄不说,关键是她话里的内容。

    佛奴,难道是天界的前火神?!

    九重天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亦是晓得的,那是天界最权威的地方,而前火神一听就是天界很有权威的人。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佛奴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好好的天帝不当,他竟要当和尚!

    佛奴脾气修养都甚好,只拿着佛珠稽首道:“阿弥陀佛,得君上笑话。”

    女施主笑笑,道:“本君是没有笑话,但不包括别人没有笑话。但既然是来了东海,又已经是西极菩萨,不妨发挥佛奴之所长,替本君诵诵经。”说着女施主就冲我们走了过来。

    佛奴温和道:“请问君上要小僧为何而诵经。”

    “难不成本君想听个经还要理由不成”,女施主眯着眼睛抬手,就随意地拨动了两下佛奴的佛珠。被拨到的檀珠兄顿时一脸荡漾,舒服地哼出了声。她道,“那就当做是替本君祈福,三个日夜而不休止。”

    佛奴毫不犹豫道:“小僧当尽力而为。”他竟将手中的佛珠,出乎意料地递给了女施主。

    女施主手摊着佛珠,温润的手指又来捏起了我,细细端详着,嘴角挑着一抹令人舒心的笑,道:“阿妹,别来无恙啊。”

    我颇有些茫然:“你、你……这是在对我说话吗?

    女施主竟也听得见我说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道:“你看这四周还有别的人能是本君的阿妹么。玷”

    这下我就愈加茫然了,众檀珠兄争先恐后地想往女施主的手上挤,拿一种我抢了他们的宝贝一样嫉恶如仇的眼神纷纷瞪向我。

    我道:“可我也只是珠子还不是人呀,哪能是你的阿妹。你长得这么好看,而我又圆滚滚的,我们一点也不像……”

    不得不说,女施主在某一方面与佛奴的逻辑有一丢丢相似。只听她道:“我说是你就是。”

    后来女施主让佛奴坐在园子里诵经,而她向佛奴借了我们这一串佛珠,进了屋。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枕着后脑,一只手勾着佛珠,将我放在她眼前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挠。

    ……与她这般亲近,我觉得我有些害羞……

    我拧着手指头开口道:“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呀,你莫不是喜欢我了罢……”

    女施主笑眯眯道:“我一直看你你不欢喜吗?你是我阿妹,我不喜欢你还喜欢哪个。”

    连檀珠兄都觉得我太不解风情。有檀珠兄急切道:“这里9有这里!她不和你玩耍,还有我们陪你玩耍呀!美丽的女施主啊,快快看过来!”

    哪想,女施主确实是看过去了,却是眯了眯眼睛,给了他们一个寒碜碜的眼神,道:“这里不是西极,亦没有佛祖。来了本君东海就当遵本君的规矩。再多言一句,我便将尔等捏成木屑。”

    从来还没有哪个敢恐吓曾经是佛祖手里的佛珠。头一次被恐吓,且威力十足,檀珠兄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女施主重新看向我,又是笑眯眯的神情。我不禁有些怀疑,方才她究竟有没有对檀珠兄实施恐吓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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