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弦衣番
绯颜亦拿起一本小说开始阅读,道:“人界是去过几回,但没淘到多少有品质的小说。”
我问:“那这些你是怎么得来的?”
绯颜道:“阿妹不是说过九重天的司命星君很擅长写这些么,我便去找他给我写。每个月都上交一些。”
我默了默,道:“可是我记得他已经封笔不写这类的小说了。”
绯颜十分淡定:“我又让他开笔了。”
“那玄寒晓得这些么?”我凑过去,小声问。
结果这一问,绯颜眼皮就抽筋了。
我便又道:“照理说,玄寒是个有才的艺术家,要是让他也来写这些定能很快就成名的。阿姊你为何不让玄寒写呢?”
绯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玄寒是个迂腐的文化人,哪里懂这些开化的艺术。我不是没叫他写过,可他就是不写。呔,毕竟是我未婚妻嘛,难免傲娇些,我也不好为难他。”
后来我与绯颜一连几日几夜不曾出过房门半步,玄寒被挡在门外每日都来对绯颜说教,无非是说些绯颜身为龙族君上,应当做些表率,而不能像眼下这样不学无术,还习一些十分不好的东西。
绯颜对此全然不予理会。
我们看完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小说,绯颜又拿出珍藏版的男人与女人的小说。
这个珍藏版与一般的版本不一样,故事情节会格外喷胀一些。故事每每进展到精彩而关键的地方时,都会配一两副开化而精致的插图,委实很能令人满足。
待到我与绯颜一口气把她收集了许久的小说都看完时,绯颜合上最后一本书,道:“阿妹我觉得很空虚。”
莫说是她,就连我有个几千年佛根的人都觉得有些空虚。约摸是从此失去了寄托的缘故。然而绯颜话音儿将将一落地,我猛地灵感就至,想起我做佛门珠子时与绯颜说过的一句话。彼时我还只是一颗佛珠,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不知道流锦是谁。
但那时我与绯颜都一致赞同,若将从佛奴那里听来的流锦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的话,该是一本跌宕起伏的好小说。
于是我问:“阿姊,你说我也来写小说好不好?”
绯颜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看着我,在确定了我是突发奇想后,淡定道:“我从精神上支持你。”
虽说刚开始只是突发奇想,可想着想着,想要写小说的***就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连绯颜都被我感染了,决定在我开笔之前拉着我先四处收集一下灵感。
几日不出房门,连海面上照射进来的阳光都格外的刺眼。然而门口笔挺挺站着的玄寒,着了一身白衣,面皮却堪比锅底黑,更为显得刺眼。
绯颜无知无觉地将我挡在前面,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面不改色道:“流锦阿妹刚来东海,玄寒你这般摆颜色给阿妹看是个什么意思?阿妹心结难纾,我安慰了她好几日,才让她勉强好受了些,你快也说些好听的。”
结果玄寒半天也说不出句安慰人的话来。我便不再为难他,道:“罢了罢了,你不欢迎我来,我是晓得的,我过两天就走。不会待太久的。”
玄寒抽了抽眼角,道:“锦公主哪里的话,锦公主来,君上高兴都还来不及,无论住多久都是好的。”
我问:“那你高兴吗?”
“......高兴。”
我眯眼对他友好地一笑:“我也很高兴。”
于是绯颜欲寻个平静的时候,带我出去逛一圈,好收集我打算写小说的灵感。
绯颜随手捏了一个决,在眼前铺开一层颇大的幽蓝色光面,随口问:“这些日还有哪个企图冲撞龙印以进东海的吗。”
玄寒道:“无人再冲撞,但海岸日日有人守候。”
说着,眼前的幽蓝色光面就渐渐现出了光景。现出了海岸的光景。
海面上似有风,泛起了一波一波不小的潮流。而海岸那边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身着锦衣黑袍、墨发三千,衣发迎着风猎猎翻扬。他正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抿着唇角,安安静静地看着海平面。我在海平面以下透过蓝色光面所看见的,却似他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淡淡的,却意味深长的。始终不曾改变的神色。
仿佛,梦里那个甘愿为我断臂的青年又回来了。那一刻我有些分不清,到底他是我的夏殊,还是别的什么人。然而回头理智地一想,不管是哪个,不都是同一个人么。
他身边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的,眉眼有几分像他......我看着那小团子一嘟嘴巴的模样,蓦地就眼眶发酸。
孩童仰头问黑衣墨发的人:“阿爹,你说我阿娘真的在这海里面吗?”
黑衣墨发的人浅浅应道:“嗯,在里面。正躲着你阿爹。”
“那阿娘什么时候才不躲着你?”
他想了想,道:“等她愿意原谅我的时候。”
孩童小嘴一撇,模样万分可爱:“阿娘虽爱记仇,但她大多数时候记着记着也就搞忘了,定是你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才一直不肯原谅你。要是她永远都不原谅你该怎么是好?”
他垂下眼眸,浓密着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睑,淡淡一笑:“我们不如下界历劫时那般,凡人的一生很短暂。可我们的却很长。永远,说远也不远,等到时间的尽头总可以等得到。”
那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未释”我看着绯颜,不可置信地泣道,“他是我在人界历劫时的儿子,现在看来竟和当初梦里的生得一模一样。阿姊,未释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绯颜安静了一会儿,看着我道:“他是你当年在东海生下的蛋,你和道殊羽化后,被托付给了风月漫上神,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蛮荒的封印被风月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便在这东海龙渊,魔神霄暝出世,我与玄寒以身化成封印,后来的事便不知道了,千年前两大古神逝歌和风月漫双双羽化,祥光普照各界,我与玄寒的元神便被祥光引导了出来,重新修成了人身……未释听说被风月漫放下界历上神劫,却失败归来,应当是当初道殊给他封印的记忆被重新记起,这才化成了童子来找你们。”
未释努嘴说:“阿爹你的神剑呢,拿出来劈开这海。”
他嘴角的笑扩大了些:“且莫说轻易劈不开,你阿娘还会生气。”说着他牵着孩童转身就离去,“明日我们再来。”
孩童稚嫩地叹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们大人的世界真真是太复杂太乱了......”
绯颜像是一口气没能顺得过来,哧了两声,认真而严肃地问我:“阿妹要是眼下就出去追,还来得及。”
我捏着袖子擦拭了眼角,道:“还是不去追了。阿姊不是还要带我出去找灵感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出东海。”
“嗳”,绯颜叹道,“再过不久就是五千年讲佛大会,之后再说罢。你究竟要不要原谅他,全看你自己。我看着都够了。”她收起了光面,对玄寒又道,“你准备一下,我与阿妹要出去玩耍。”
玄寒难得问了一个十分有意义的问题:“君上不打算考虑我们的婚事了嘛?我们孩子都有那么多个人,为什么还是不愿给我个名分?”
绯颜扶了扶额,道:“这个,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玄寒面皮僵成一整块:“那请问君上我还要等多久?而且比起出门玩耍,君上不是更应该多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吗,虽说现在不用每日都去学堂,但夫子说了会不定期抽查......”
“所以才叫你准备一下。”绯颜道了一句,随后不等玄寒再反驳,捏决拉起我就如一阵疾风,冲出了东海......
**弦衣**
弦衣,也是上古神祗之后,乃麒麟族的最后一脉。
麒麟原本是阳刚之兽,还是很厉害的,奈何神祗麒麟族人却面向生得比女子还要美,违背了阳刚的准则。大抵麒麟族正是因为如此才渐渐稀疏没落的,直至最后只剩下弦衣一个族人。
生得美的人容易变得傲慢。弦衣也摆脱不了他们麒麟族遗传下来的诸多习性--多情又专情。
整日在各种美艳女子中间流连,却从不会对那些女子多花一点心思。直到他因看不惯凤族的所作所为而堕落为妖王,过得逍遥而自在,身边的女子也越发换得勤了一些。
天界火神偷偷潜入他妖界的时候欲行不轨,要想察觉火神的踪迹简直易如反掌。因为火神带了一个拖油瓶。
一个美丽又可爱的拖油瓶。
彼时弦衣懒洋洋地斜靠在妖王殿最上方的坐椅上,看着小妖引进一拨新进献的妖姬,人群之中一眼就发现了她。尽管头上长着两只狐狸耳朵,可还是没掩藏好,身上流露出淡淡的仙气。正猫着双眼偷偷地瞧他。
那是弦衣初次见到流锦时候的光景。他只将流锦当作一个受火神青睐的小仙子,于是诓她欺负她,就是为了想稍稍要挟一下火神。哪想最后反倒遭了她这个小仙子的道。
小仙子竟会招玄雨步冰雪,愣是将他毫无防备地逼得节节败退,最终被毁去肉身。后来小仙子又招来魔族与他妖族互掐,将他的元神塞进胸脯里带回了魔界,弦衣才晓得,流锦哪里是个小仙子,分明是魔界的公主。
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他丢进蛮荒。害得他在蛮荒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美丽的形象都没有了,只能整日打打杀杀。不然就会成为蛮荒不计其数的魔类的盘中餐。
弦衣这辈子都恨透流锦了。时刻谨记着,要报仇,让她好看!
然而,什么事弦衣都是出口必行,唯独这一件事,他就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当他在蛮荒再一次见到流锦,变成一颗小珠子躲在一块大石头下面时;当他看见流锦身处众多魔类群中、手里握紧挟刀,眼底里刻着清晰的狠戾和倔强时;他原本的记恨就退缩了。
那一刻,他觉得流锦很美。简直无与伦比的美。流锦脱力地倒在他怀里,让他浑身一震。曾经有许多美艳的女子娇软着身子向他投怀送抱,大都是求欢的,而像流锦那样满身浴血、精疲力竭地倒进他怀里的,却从来没有。这分明是来求他怜爱的。
后来他才晓得,流锦竟然是为了救天界的火神而闯入蛮荒。他的直觉是,流锦爱上那天界的火神了。
那时他还以为,流锦爱上哪个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借着此次的机会一起出蛮荒就好。到时候他与流锦之间的旧仇还可慢慢算。
然而,与流锦同在一起的还有一条蛇--阑休。他每每看见阑休为流锦拼命、为流锦奋不顾身的时候,就忍不住起了酸酸的嫉妒之心,于是也想为流锦做这做那。
一有了对比就会有攀比。这都是年少轻狂在作怪啊!
为此,事后弦衣没少反省自己。
尽管弦衣想将流锦当做是队友,可流锦显然是个不靠谱的队友。她竟然伙同阑休再次将他丢在了蛮荒而与阑休远走高飞。这如何能不气人。
那段时间于弦衣来说,成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每每一想起她在外面和阑休在一起亦或是与天界火神在一起,他就十分地暴躁。这下连想攀比都不行了。
幸好陪伴弦衣的还有一只被流锦收服的白老虎,一人一虎在蛮荒猖狂得很,简直到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地步。哪个都不能在他们身上占到便宜。
他一直在想法子出蛮荒,甚至想着要拿麒麟印撑破蛮荒的结界,可惜都无济于事。倒是白老虎,一眼看见麒麟印变成了坐骑麒麟兽,它便似寻到了玩伴一般,死磕着不放。为了让弦衣将麒麟兽放出来陪它玩耍,它曾一度将弦衣扑倒在地过。
这日,当弦衣与白老虎去出来觅食时,忽然头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一闪而过,简直要将头顶那天幕撕裂。继而整个蛮荒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