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迟迟的身世
天色刚刚亮起,满城废墟上,白雾蒙蒙。
帐篷门打开,沈三知低头钻出,起身抬头,愣住了。
“迟迟……”他才来得及唤了一声,便被拉着向前跑去。
跑到水缸前,随手拿了一瓢舀水,剑气划过指尖,两滴血一齐滴落水中。
血珠迅速晕开、扩散,相触,相依,相融,比最亲密的情人还要无间。
“阿知……”钟迟迟开口唤道,声音干涩到说不出话。
沈三知盯着那碗水看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开口时也同样声音干涩:“我……我不知道……不会的……也许是叔伯、舅舅家曾丢失了女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他猛地抬头看她,眼神茫然:“我亲眼看着阿娘埋了她,她才刚刚百日,我们都救不了她……”
“迟迟!我亲眼看着阿娘埋了她!”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恐惧到瞳孔缩起,恐惧到浑身颤抖。
钟迟迟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臂:“埋在哪里?”
……
城西一座矮坡上,小小的土堆没有任何标志,隆起的高度也不多,一点也不起眼。
边上堆了一些新土,又放了一块木牌。
“地动震坏了坟,我想着城里忙完了,就替她修一修坟……”
他哑声说着,字字句句仍是不以为她是他妹妹,眼睛却一直不敢看她。
钟迟迟紧抿双唇,盯着坟堆看了一会儿,突然冲上前,徒手去挖坟堆上的土。
“迟迟!”沈三知大惊失色,扑上前拉住她,“你干什么?”
钟迟迟甩开他的手,继续挖。
他伸出手,却不敢再碰她,只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坟很快就挖开了。
没有棺木,只有一个空空的竹篮,边上散落了一些看不出颜色的布料以及小物。
沈三知整个人扑了上去,拿起竹篮,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丢开,发了疯似的继续往下挖。
雾湿的黄土沾在他的衣上、手上、脸上,钟迟迟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不堪。
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怔怔看着他,直到看见他手指挖出了血,才出手将他拉开。
小小的坟,又被往下挖了一尺,除了黄土还是黄土。
沈三知没有试图挣开她的手继续挖。
他对着挖开的洞呆呆地看了许久,突然伏地大哭。
钟迟迟的泪也掉了下来。
沈三知的泪,是痛苦,是歉疚,是难以言喻的自责;
而她,并没有力气去安慰他。
她从未如此刻一般感觉到这样大的委屈。
十七年前,如果不是杨月眠偶然路过,她是不是就被亲生母亲活埋而死了?
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她相信他们是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是……
“迟迟……哥哥对不起你……”他哭得撕心裂肺。
钟迟迟没有回应。
她抹了抹眼泪,站起身,离开了矮坡。
……
皇帝陛下疼宠入骨的美人儿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满身黄土,满面泪痕,哨兵一见便吓到了,急忙报去御前。
钟迟迟才到辕门,就见皇帝陛下步履生风地疾步走出,一见她这模样,顿时变了脸色。
李长夜是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儿,因此也没多问,直接抱起她朝御帐走去。
钟迟迟拉着他的衣服,喃喃道:“是他……李长夜,真的是他……”
“好!那就是他!”李长夜忍着怒气答道。
钟迟迟正觉得委屈,听了他这样的语气顿时鼻子一酸,又落了眼泪。
“你凶什么?”她带着哭音质问道。
李长夜刚刚进了御帐,闻言愣了一愣,哭笑不得:“皇后娘娘,朕可太冤了,你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就撒朕头上呢?”
她鼻音浓浓地说:“不然呢?”
李长夜顿时心里软得不行,搂紧了她轻哄:“好C!就撒朕头上!朕错了,朕温柔点……”
钟迟迟挣起身,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语声哽咽道:“李长夜,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一个,我谁都不要,就只要你一个!”
她手上、脸上、身上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黄土,刚刚蹭到他衣服上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她这么一抱,直接蹭到他脸上和脖子上了。
李长夜身子僵了片刻,强忍不适,柔声应道:“好C!不要他们,有朕就够了!”
谁料这么一僵、一顿,也被她察觉了。
钟迟迟立即推开他,眼泪直掉:“你骗人!你犹豫了!你是不是不愿意?”
“没有!没有!”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媳吗?”
“朕没有不愿意……”
“他从前说将我当亲妹妹一样,可他其实一点也不愿意我是他亲妹妹,说得再好听都是骗人的!你们都骗人!”
李长夜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解释无用后,叹了一口气,沉默地沉思着对策。
她见他不说话,更生气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你走!你走!”
李长夜一时不防,被她踹到了地上,吓得周围的人跪了一地。
她似乎也吓到了,怔怔看他,眼泪都忘了掉下来。
李长夜叹了一声,起身挥退了侍卫,仍旧上前抱她。
她大概也后悔了刚才的举动,没有再挣扎,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李长夜吻了吻她的额头,她躲了一下,小声道:“脸上脏……”
他笑了笑:“不生气了?”
钟迟迟仍旧低着头,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的手,一看到手上的泥,又缩了回去,道:“我先去梳洗一下……你、你也去吧……”
李长夜拉了她到浴桶旁,拿帕子沾湿了,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脏污,轻声道:“怎么这么委屈?说出来,朕给你出气。”
钟迟迟鼻子一酸,眼泪汪汪地唤道:“李长夜……”
她第一次把一件事说得这样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一边哭,一边翻来覆去地说着,等她终于停声的时候,李长夜已经将他们两人都擦洗干净了。
他将她抱到榻上放下,坐在她身前,微微倾身,抚着她的脸道:“既然他们不好,就当没找到吧!你现在是清河崔氏女,朕的皇后,不是谁想攀就能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