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块玉佩
二舅强忍不尽的笑意，方块脸笔直，皱着眉头，和林云来到木料场边。楔狗果然信守承诺，痴痴等在那里，不过见了陌生人，颤颤巍巍，就有些神色复杂，意味无穷。
真稀奇，一条小狗，摆什么老灵魂？二舅吃了一惊。
“啧啧，莫非有妖气？”
甥舅二人壮着胆子，跟着楔狗往前走。密林里，二舅和林云看见了两副的骨架，大许多的，自然是大黑，小些的，该是那衅了。楔狗呜呜低吠，眼里掉下泪来。四周还有四条小狗，围着楔狗，又是锲而不舍，又是退避三舍，神色复杂。
二舅不禁咋舌，这两幅骨架，实在是太干净了，不光是肉没了，骨头也不知道给谁舔了几百遍……林云也隐隐觉得，这干净，只怕和这几只狗脱不了干系。
难道是它们把它们，吃了？
可那几条小狗十分正常，似乎比平时还要精壮些。也就是楔狗，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显出病态了。
“二舅啊，楔都是第三条要死的狗了，你说是不是同一种病？说起来，还真是可怜啊。”
“我看这不像是同一种病，而像是吃了同一种东西。这个东西，只怕有些古怪。你想想看，会是什么？”
难道是雪玉鹅？
林云便想起来，大黑狗在自己昏过去的那一刹那，往前一扑——它一定是偷吃了雪玉鹅。
“大黑狗吃了雪玉鹅的，难道，吃了雪玉鹅的狗，会死，然后就会被其它狗吃掉？”
二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对啊，大黑狗死了，就算这些狗要吃它的肉，也不可能只有衅狗吃了，衅狗之后，也不可能只有楔狗吃了，怎么会一条接一条地出事？别的小狗却安然无恙？”
是啊，要出事也该一拨一拨地出事才对。难道不是肉的问题？
二舅便问：“除了肉，还有什么东西？”
林云想了想，不是很确定：“林天烈家的大黑狗，应该是偷吃过我家的雪玉鹅。也就是那天，天上掉下来一个陨石，把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可恶啊，没砸到花花草草……倒是我家的鹅，死了一大片。”
二舅虎躯一震，眼里闪出精茫。
“这岂不是说，天上掉下来的那颗陨石，兴许就在狗的肚子里！”
林云摇了摇头：“可娘明明说，陨石碎灭了，如果没有碎灭的话，那坑会大上许多，连我也逃不开的了。而且，燕子岭，林天烈他们也说，坑里既没有陨石，也没有灵力波动……”
“这样子啊……”二舅眉头紧锁，摸着硬梆梆的胡须思索起来，“你娘和那些林家修士，说这话的时候，大黑狗在场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二舅眼中露出笃定，笑道：“老夫这个想法，那就没错！”
单纯说年纪的话，其实二舅虽然七十岁了，远远算不上老，可他就是喜欢玩深沉，就是喜欢自称老夫。好像老夫二字一出口，就有了千年道行，有了人生百味一般。林云有时候甚至想，自己喜欢“小爷”这个称呼，只怕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真有陨石？林云倒吸一口冷气。
二舅蹲下了身子，伸手朝楔狗摸去，楔狗哆嗦了一下，却并没逃走。
二舅黑乎乎的大手，便在楔狗扁扁的肚子上抚摸，这家伙都瘦得肚皮贴着脊梁了，摸一摸倒是不难，可二舅的眉头依然紧锁：“古怪古怪！竟然没有！这样子都摸不到，就算是有，也是小石头……可是，一颗石头，狗又怎会吃到肚子里？”
不错啊，一只狗可以误吃，三只狗，那就是贪吃了，而且贪成奇葩才行。
二舅满脑袋的疑问，放开小狗，站了起来，那小狗竟然哼哼唧唧，朝他的腿蹭了过来，仰望着他，不停摇着尾巴。
“你摸他肚子，它好像很喜欢呢！”
二舅点了点头，眼里寒光一闪：“不错，看来这小狗的肚子里，有些古怪。可惜，以二舅的修为，也没办法救他，狗肚子里的东西，要取出来，那便只能杀了它……”
听到杀字，所有的狗，一时如临大敌，齐齐吠了起来。
“这……”
林云觉得杀一条狗，取肚子里的石头，实在是有些不必，连二舅也是这么觉得。
“何必呢！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哪！”
两人作罢，便往回走，楔狗却亦步亦趋，跟了过来，二舅啧啧称奇。
“这畜生，不怕死！却怕变成那一堆骨头哩！”
二舅蹲下来，和楔狗面对面，黑漆漆的眼珠幽幽看着它，一本正经地道：“楔！现在老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回去，要死要活，自安天命！第二，你要愿意，就跟着我来，三天后你要是没有好转，老夫就杀了你，帮你解脱！”
难道这狗听得懂？林云哭笑不得。
二舅叹了一口气。两人回到了木料场，而那楔狗似乎走投无路，竟然跟了过来……
三天后，二舅不声不响，默默喝了一大碗酒，提了一把刀，从奄奄一息的楔狗肚子里，取出一块二指宽的玉佩来。
“嘿嘿，便是这东西了，害死了三条狗！”
不会吧，天上掉下来一块玉佩？林云剑眉倒竖，满脸愤懑。
“天啦，太欺负人了，我家那么多雪玉鹅，原来不是老天爷弄死的，而是被人砸死的！老天爷我不敢说什么，可要是个人干的——王八蛋，他得赔小爷家的鹅啊！”
“这个……”二舅咂了咂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要是一个人能把一个玉佩扔出这等威力，他又何必跟一群鹅过不去？而且，你就是要找这种人赔，又该去哪里找他？
“小三算了吧！这块玉，弄不好是老天爷要给你的，你拿去吧。”
“我可不想跟狗一样下场，不要……”
二舅苦笑起来，仔细打量那玉佩，灰不溜秋，死气沉沉，实在是丑得要死，一股厌恶之感油然而生：“这东西，怕是邪祟之物，有阴煞之气，二舅既不能要，也不敢要啊……”
思前想后，老木匠板着脸，最终还是带着小木匠，把玉佩和小狗，统统给埋了。
世界从此……好像清净了。
……
“怎么样？没有狗狗烦你了吧？”
七天后，二舅见着林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问道。
林云见二舅手上全是墨，黑不溜秋，忽然想起一次亲眼看见，墨斗干了，二舅呸地一声，吐掉茶叶末，直接倒进去半杯茶，现在，摸在头发上，便叫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掌墨师的墨，果然味道十分悠久，内涵十分丰富，简直可以辟邪。
林云皱着眉头忍了，心道，也罢，等将来小爷我当了总掌墨，一定把徒子徒孙的头，摸个遍。林云压下心中稀奇古怪的想法，笑了，回答道。
“确实没有了。”
“哈哈，不错！”二舅威猛而果断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高兴，一双大手抓着林云，拖了一根木头坐下，“小三啊，想做掌墨师，一定要继承掌墨师的优良传统……”
林云战战兢兢，心道，难怪二舅至今还是个光棍，这传统，实在厉害！
“今天不聊别的，只说这白水郡的传统。白水郡里，以七星山天道门莫家为尊，然后才是白水城里的郡公，白水郡有五镇八河，五镇乃是青山镇、柳林镇、遇仙镇、水门镇、金池镇，八河乃是东西南北四条洛河，金银黑白四条沙河；咱们青山镇，在镇这一级，首屈一指！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
“厉害吧？可惜白水城还是要鄙视青山镇的，咱青山镇的人，要是能把白水城主的女儿，给弄到手，那才叫厉害！要是能把莫家的千金小姐，给弄到手……那就更厉害了。不止是厉害，简直就是一代天骄，万众楷模啊。”
“啊？白水城主的女儿？莫家小姐？”林云完全不敢想象，连忙摇头。
“唉，差一点，当年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二舅喃喃自语，带着他的方块脸和面条头发，头也不回，痴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