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莫忘湖水清

    思虑到了此处，如同冰天雪地之中忽然降落一道炙热强光，正元大仙心中沉积多年的心事，如同寒冰悄然消融，松动复苏。

    小六子这事已经远去了很久，一千五百年的光阴，对于凡人来说虽然无比漫长，可对成就了天神境界的仙人，却也并非是遥不可及的回忆。那日的惨烈，令正元大仙无比悲痛，九眼神鹿举族同悲，九九八十一道天劫从天而降啊，实在是太过惨烈，绝情谷莫忘山，以纯阳洞为中心，方圆百里一片焦土，全都化为了虚无，巍峨高耸的莫忘山也变成了一座千丈深的巨坑。

    人人恐惧，连灵魂都在颤栗，天威，这就是不可冒犯的天威，而且是不尽人情的天威啊。

    小六子，何罪之有！

    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也终将过去。青青莫忘山，从此变成了碧水长流的莫忘湖，如同一枚秀丽的男宝石，镶嵌在绝情谷的千山万壑之中。关于通天玄感诀的一切，都在那无比酷烈的天劫面前，化作了缕缕青烟，从此无影无踪，在人间再无痕迹。

    莫忘湖，是小六子连同他那美丽的妻子，尚未出身的孩子的绝命之处，是九眼神鹿一族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天才陨落之地，无限的惋惜，无限的缅怀，如同湖水一般绵延浩荡，也因此，莫忘湖成了九眼神鹿一族，灵鹿氏的圣湖。每到月圆之夜，便有无数的青年男女，在湖边断崖上，望湖凭吊，寄托哀思。

    太白大仙，以及伊兰家的老祖宗成古大仙，作为正元大仙为数不多的好友，更是一个时代里，先后白日飞升的天神，自然是知情的，对小六子的绝世才华和英年早逝，也是惋惜无限。可这毕竟是仙主的旨意，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天威，谁又能有什么话说呢。

    通天玄感诀，连老天都忌惮的通天玄感诀，竟然被小六子那个年轻人，给弄出来了。这样的成就，这样的天才，却不为天道所容，可想而知，那时怎样的逆天存在啊。搜魂，这个臭名昭着而人神共愤的手段，在鹿王丹和通天玄感诀的结下，变成了另外一种恐怖的事情，这就是小六子命运的悲剧。

    他哪里想到，高高在上的仙主，会对这样的功法，予以无情灭杀呢！

    “本仙的小六子，你死得好冤啊！”

    正元大仙也只能把心中的悲伤和痛惜深藏在心底，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不再去触碰。九眼神鹿一族也从此对通天玄感诀讳莫如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小心翼翼，如同受伤的狮子一般，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绝情三老同气连枝，紫云六怪更是义字当先，所以小六子出事的消息，一直封锁得极好，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波澜。但毕竟绝情谷里一座高山变成了大湖，那日如同世界灭绝的天地异相骇人听闻，也就耐不住有人从种种蛛丝马迹之中，不断的旁敲侧击之下，隐隐约约看出了原委，慢慢在那密室里，帷幄中，通天玄感诀的神奇越传越离谱，慢慢暗流涌动，一发而不可收。

    对于通天玄感诀这样的存在，凡界之人所知甚少，就算是知晓，也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神话故事和传奇，对九眼神鹿一族来说，倒也不足为虑。毕竟他们种群稀少，又极擅隐匿，根本就找不到踪迹的。所以太白大仙在先前之际，也并不怕担心说给林云之外的青山少年听了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毕竟仙凡之别如此巨大，凡界之人就算是知晓了，也并不就能奢望着做什么。

    但在仙界，可不一样。

    仙主降下天劫，灭了通天玄感诀和其主人，正元大仙灵鹿长清的排行第六的小儿子，也就是一代奇才灵鹿天音，也就表明了仙界最高主宰的态度。天威不可冒犯，这样的东西既为仙主所不容，那就根本不能触碰，所以大多数仙人对这种亦正亦邪的逆天存在，尽管有些好奇，有些神往，但还是保持着理智，避而远之。所以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真正找上门来的麻烦，倒也屈指可数。

    毕竟大家都是修行千年的老家伙，聪明人。要动这样的心思，那可就得有十分，甚至是百分的胆量。除了九九八十一道天劫，代表了那无可撼动的仙主极其严厉而决绝的态度，如同一道生死红线不得触碰之外，就是正元大仙灵鹿长清本人，那也不是好惹的。

    他可是成就天神境界已经一千八百年的老牌仙人，隐隐已经有问鼎天尊境界的迹象，法力无边。而且还有九枚神妙莫测的鹿王丹，借助他们家特有的神通，能够洞悉先机，逢凶化吉。再加上以鹿王丹的便利，这一千多年来，可没少搜罗天下绝世灵物与法宝仙器，正元大仙的百宝囊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把他自个的战力，提升到了一个令人无比头痛或者说恐惧的变态境界。更不要说，九眼神鹿背后，还有绝情三老，还有紫云六怪这样的帮手了，老资格的天神，千年盘根错节结下的势力，又岂是能小觑的？

    而且，灵鹿长清可是灵鹿天音的父亲，是这世上最有可能知晓通天玄感诀的秘密，或者说最有可能再创通天玄感诀的人，任何想打通天玄感诀主意的人，都不得不在这一点上深思。

    完整的通天玄感诀，虽然在九九八十一道天劫之下，灰飞烟灭了。可谁又能说，那些零零碎碎的听天玄感诀念头，没在灵鹿长清这家伙的脑袋里呢？他只是没有逾越仙主的红线，没有把功法修炼，从而引发可怕的天劫而已。所以，就算没有完整的通天玄感诀，任何人要想再创奇迹，他灵鹿长清都是最能提供帮助之人，最有价值。

    当然也不能排除，九眼神鹿已经偷偷地拥有了通天玄感诀。那他就会因此而拥有这个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搜魂之能，是仙界最令人恐怖的存在，动他，搞不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也真是因此，正元大仙灵鹿长清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不能招惹，起码在摊牌之前，是绝对不能动的。

    所以，仙界就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盯着灵鹿长清。他每日都在干啥，修为是不是突破了，云游天下，都去了哪里，都收集了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都是有心人眼中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不过九眼神鹿毕竟是九眼神鹿，以他洞观天下，趋吉避凶的能耐，又岂是随随便便能追踪到的？

    许多年过去，莫忘湖的湖水早已澄清，鱼虾成群。而令所有人失望的是，这位大仙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修为平平，举止平平，并没有露出半点卓尔不凡之处，对仙主当初的决定，对九九八十一道天劫，毫无怨言，无比敬畏。

    一千五百年，境界毫无长进，也就是靠着时日堆积，摸着了天尊境界的边而已。这样的平庸，倒更让人拿不准了，灵鹿长清有没有领悟通天玄感诀，到底能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具有利用价值。难道，世间再无通天玄感诀，便是只言片语也不存在了么？

    仙主的势力，无所不在，所有仙界之人都是得了仙主认可才白日飞升的，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九九八十一道灭世天雷，那样的劫杀可不是开玩笑，轻举妄动的结果便是灰飞烟灭，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能耐，谁又敢有野心，谁又敢冒头呢。

    时间慢慢过去，无数千年老怪，也都把心思深埋，饶有兴致地暗中观瞧，在蛛丝马迹之中推衍。实在是九眼神鹿这样的存在，太精明，太敏感了，根本就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能让人得出准确的结论。

    八百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四兄弟，进驻青山秘境，替换了原来镇守在此的四大谷主，开始执掌绝情、离恨、无忧、长生四谷，弄得天怒人怨，却也没人来管。

    五百年前。青龙东域又来了一条黑龙，做了雷海之主，却又如消失了一般，无人得见。

    四百年前。连青山九域之中，最为重要的核心，灵兽岛上也发生了变故，岛主惨死，但接任的竟然是神木门创派祖师，人称神木大仙的张天陵。

    仙界便是这样，时日漫长，在亘古不变的平淡之中，却也偶尔发生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变故，谁也不知道，这时光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将来。

    本来绝情三老在仙界是没有职司只有封号的，算是闲云野鹤，散仙一般的存在。他们并不常回青山秘境这升仙之地，子孙繁衍之所的，但终归是与族人有着血脉渊源，时有荫佑，却谁料那十年也难有一次的偶然回乡之举，倒成了四大谷主动手的契机。

    八十年前，成古大仙便是因此，忽然给无双尊者给抓了。

    这样的事情，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成古大仙不过就是一个树精，香喷喷的白胡子老头人见人爱，没招谁没惹谁，还被有职司的守地仙官给抓了起来，四大谷主此举简直是疯了。这要一状告上紫云宫去，还有好么？要知道，在仙界可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在野的不怕当官的啊。所以，正元大仙不以为意，以为是什么误会，或者临时生就的个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