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针锋相对
杜小蒲出了御书房就看见她爹站在一棵大树下，形单影只，显得有些寂寥。她仿佛能看见他脸上沧桑的褶子，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杜小蒲想张嘴叫一声，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只得小跑到杜问天跟前，佯装无事地问道：“爹，我哥的事怎样了？”
杜问天打量她一眼，“还是先说说你自己吧，进宫作甚？”
杜小蒲打着哈哈，“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脑一抽呗，突然就想起来进宫玩玩。”
“玩？进宫找皇上玩？”杜问天显然不信。
杜小蒲依旧以笑来掩饰自己情绪，她来面圣，一来是想报告打算，二来也是想让皇上帮她应付应付她爹。若是她徒然离开龙城数月，要说她爹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这个地方，能够压制她爹的，又跟她统一战线的人，也就只有皇上。
她没想到的是，早朝后皇上留下了几人商量要事，其中就包括她爹。
“是跟王爷有关的事？”杜问天问。
杜小蒲挠挠脸颊，笑道：“算吧。”
“既然你跟王爷之间的事，当爹的也不方便过问。”杜问天道，“但要是王爷欺负你，你不必向皇上报告，回家跟爹说，爹帮你出气。”
杜小蒲心里本就愧疚，听到这话心里更是难受，过半天才艰难地开口：“爹，王爷对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就是觉得王府太小了，想把王府改大一些，来找皇上要两个宫里的工匠用用。”
杜问天也没怀疑，略微责备道：“王府还不够大，你要多大的地方？”虽然是在责备，但他又接着道：“要是找工匠，杜府常用的那几个工匠也不差，我回府后安排他们去王府，想来也会帮上忙。”
杜小蒲低低地点头，她爹连她说的谎话都这么上心，一时间，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走了一段路后，她爹被一个小太监匆匆叫走，杜小蒲也没太在意，就继续往出宫的方向走。
她突然觉得有一种无力感，她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偏偏自己又泥足深陷。无论她怎么改变，她都逃不出命运的捉弄。前世的她，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今生的她，又回到了原点。
思绪神游地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躬身道歉：抱歉，失礼了。”
陆离照清雅一笑：“无妨。”
温润的声音传入杜小蒲耳中，她这才抬头一看，讪讪笑道：“原来是二皇子啊……”
陆离照嘴角微扬，问：“一起走一段如何？”
如果是以前，杜小蒲一定会很乐意接受他的提议，甚至拍手叫好，能跟这位帅哥一起散步，是她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但是现在，她只能礼貌地一笑，婉拒道：“下次吧，我赶着回王府。”
陆离照微微侧身让开，道：“弟妹这段时间很忙的样子。不知……三弟可还好？”
杜小蒲一愣，疑惑道：“你是说王爷？还行吧，一切如常。”
“听闻弟妹要去邺城？”陆离照说得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说今天很好一样。
杜小蒲却惊得顿下脚步，“你……怎么知道？”
陆离照面无波澜：“听闻罢了。”
听闻？呵！他这听闻可真够厉害的！
她前脚才从御书房出来，后脚就走漏了消息！
这皇宫的保密工作做得岂止是太差了？
杜小蒲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了，一直以为他那种与世无争，温润清雅的谦谦公子，与政治不可能沾边。可是仔细想想，他的那副温雅形象，始终也只是她自己想象的而已。
“弟妹是想到哪里去了？”陆离照见杜小蒲愣神，笑道，“不过是御书房里的小太监说漏了嘴，巧被我听了一耳朵。见你这神情，像是见了鬼。放心，我已经告诫过他，叫他绝对保密。”
杜小蒲绝不相信什么御书房的太监说漏嘴，这种鬼话骗骗孝子还行，不过，陆离照肯把消息的来源告诉也是意料之外……
呃……
这么说，御书房的那位太监就是他的人了？似乎在御书房时，是有一位内侍以应急为由出了一趟房门……却没想到是去通风报信了。
“谢谢。”杜小蒲心底感激，老实交代道：“我确实有去邺城的打算。”
“不是打算，而是非去不可，可对？”陆离照笃定道，“我们可以同行。”
嗯？？？
“同行？”杜小蒲着实吃了一惊，虽说邺城与他渊源颇深，但他真的还愿意回去？还是说，他另有打算？毕竟按身份算，他本该是邺城的统领者。
“十多年不曾回家，有时也挺想回去看看。尽管物是人非，但终归有痕迹留下。”陆离照既像是在回答她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什么……虽然我会去，但皇上还没正式答应，这事……”杜小蒲期期艾艾道。
陆离照自信道：“父皇肯定会答应，还会暗中派人保护你。父皇一向宠爱三弟，即使三弟瘫痪三年，父皇也没放弃寻医，如果真有一味药能治好三弟的病，父皇一定会三弟取来。”
他这是酸了吗？
杜小蒲歪着头看陆离照，有些不解。
陆离照被这副模样的杜小蒲逗得展颜一笑，手不知觉就伸向她的脑袋，想揉。在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时，手已经放在了她头顶。
杜小蒲也尴尬得不知所措，只得问道：“我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陆离照也懂她的意思，迅速抽回手，道：“刚刚有一只虫子在飞，许是我看差了眼。”
这一幕又恰巧落入不远处的陆风容眼中。
“王爷，王妃胆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别说已经嫁人了，就算没嫁，跟一个男人在宫里不清不楚也叫人不齿。”阿横化身成一个内侍站在陆风容身边，他语气不善，“呵，二皇子也真是不避讳。”
陆风容给了他一记冷眼，阿横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便立刻闭上嘴。
“走，过去。”陆风容冷冷道，“去跟二哥打个招呼。”
阿横感到一股怒气被压制的窒息感，他悄悄瞟了一眼陆风容，果然，脸色不太好，他已经很久不曾看见王爷这样冰冷到极点的脸色了。
阿横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人，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
“参见二皇子。”阿横推着陆风容走到两人跟前，客气地打着招呼，但却看不出有多恭敬。
陆离照清雅一笑，揖手道：“三弟安好。”
杜小蒲被得不轻，心脏噗噗地跳着，大脑像是停止了思考，只呆呆地愣在原地。
“二位在这可是有要事相商？”阿衡质问道。
陆离照和煦道：“并无要事，闲谈而已。”
“闲谈吗？”阿横讥讽道，“二位怕是理解错了闲谈二字的意思。”
陆离照行云流水般应答道：“才疏学浅，理解难免有偏差，还请赐教。”
阿横本是个习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叫他提刀砍人或许轻而易举，但打嘴架这种事，他自然不会是陆离照的对手。是以在听见陆离照的回答后，当即消了声。
陆离照对阿横有印象。这位曾经战功煊赫的人，不愿受赏，只求待在三弟身边。如今仍是不离不弃。想到这，他看一眼陆风容，会心一笑。
陆风容对他没好脸色，黑着一张脸。
杜小蒲这是才算反应过来，看见双方唇齿相讥，一时不知该怎么劝说。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就针锋相对起来了。似乎陆风容旁边这人对她也很有敌意啊……
“王爷，你怎么进宫了？”杜小蒲心虚地问道，实在是陆风容的表情真的太恐怖了，面若冰霜，好像随时都可以冻死人。
陆风容抬头看向她，面色稍微缓和一些，，眼神坚定，对她伸出了手。
杜小蒲不明所以，却又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心。陆风容紧紧握住，说了一个字，“走。”这个字是对阿横说的。
于是，三人就这么离开了。杜小蒲还一片懵。
陆离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神情中出现了一丝失落。心底又弥漫着一点点不甘。
陆离照的思绪飘到远方，自己不曾与别人争过什么，在一重皇子中，自己最是淡雅无争。不只是因为自己的遭遇最是悲痛，也是因为自己看淡了许多。
可就在几天前，有一人折梅赠他，耐心听他诉说陈年往事。这种感觉太奇妙，让他忘了他一直是独自一人。那时他以为，原来还有人可以无私地真心待他。只是，这一切消失得太快，如镜花水月，看得见，得不了。
这边杜小蒲被牵着走了很久，她也不敢发声，毕竟身边有个阴晴不定的人，还有一个对她敌意很浓的人。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兔子，随时可能会被这两人拎起来暴打。
好吧，她承认自己脑补太过。
可事实就是，真的很恐怖啊！这两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陆风容的手劲真的很大，她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到骨碎……
杜小蒲终是忍不了，一把抽出手，“疼……”
陆风容当即放手，心里愧疚难当，想帮她揉揉。杜小蒲以为他又要捏她的手，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风容见她这样，心里更加难过，他甚至想站起来去抱住她，但终是理智克服了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