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大居然尿裤子
后来枫林镇很多人都知道,那天晚上,西门老大彪哥,从西郊船厂回家的路途中,坐在摩托上,一下没忍住,尿到了裤裆里。
当时从摩托车上下来,彪哥便感觉到了裤裆里一片阴冷湿润,满心羞愧,却也庆幸时值晚上,谁也看不出他裤裆的颜色与别处不一样。很不幸的是,前面骑摩托车载他的家伙,江湖人称菜花蛇,不经意间摸到了后坐上也有一片湿润,于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彪哥一眼。
彪哥倒也机智,赶紧先入为主地解释:
“这是茶水,这是茶水,刚才不小心溅到了裤子上。回去擦擦就没事了。”
彪哥转身消失后,菜花蛇将手掌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发了一通牢骚:
“大家都抽烟,就你装逼喝茶。经常劝你少喝点也不听,还往瓶子里装。什么茶水?当我是傻子么?经过了你的膀胱和尿道,还是茶水?平常讲故事把自己描绘得那么生猛,没想今天这么一个场面就吓尿了,切!”
客观地说,彪哥倒不是在跟良哥对阵时,因为场面太大、对方实力太强而吓尿了。果真吓尿,应该当场就会憋不住,不太可能拖到路途中。
彪哥毕竟混了十几年江湖,虽然关于泉州的英雄故事有点夸张,但他确实在泉州待过,而且真的曾与当地黑帮有过冲突,连当地的江湖黑话都学会了好几句。所以说,无论如何,彪哥不至于因为面对几十人的斗殴场面吓尿。
彪哥之所以在清醒状态下,生平第一次尿湿裤裆,原因有三:
其一是彪哥那天的茶水喝得有点多。平常彪哥灌满那个透明瓶子茶水,能喝上大半天,而那天晚上因为程序搞乱了,没进入讲故事的状态,只是一个劲的喝茶,于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喝完了。岂有不积尿的道理?
其二是,彪哥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毕竟还是有点紧张。人一旦精神紧张,就会忘了膀胱的紧张,因而当场没感觉到多么明显的尿意。再加上他唱《*》的时候,实在太过投入,于是前后几个小时的过程中,他只顾放松精神,却没想到要去后面墙根下放松膀胱。
其三是,回程途中不应该坐摩托。从西郊回城的路况不太好,坐在摩托车上颠簸严重,一路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如此折腾,人受得了,膀胱却受不了,几番抗议无效之后,只好自作主张尿了出去。
当然了,彪哥坐在摩托车上颠簸时,其实感到了强烈的尿意,如在平常,叫停摩托,在路边撒泡尿再走,倒没什么不妥。江湖流氓嘛,经常像野狗一样随地大小便。
但其时船厂刚发生杀人事件,谁都以为老头子必死无疑,大家的统一想法是,尽快逃离现场,而且越远越好。包括彪哥自己在内,也不希望老头子死掉之际,离杀人现场太近。
另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彪哥从影视剧里见到过,警察办案,经常带着警犬,如果到时在杀人现场不远的地方,闻到了彪哥一人的尿骚味,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
所以彪哥一路硬挺着没吱声。万没料到最终膀胱不争气,敢于自作主张尿出来。
膀胱崩溃,尿湿裤裆虽然有点丢人,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又发生在深夜,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当时彪哥虽则心里有点羞愧,倒也没有太过纠结,满以为凭机智解释几句,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后,船厂杀人之事没人再提起,大街小巷都在传他彪哥的八卦:那晚在与良哥对阵时,彪哥吓尿了。
越传越离谱,细节也越说越可笑,甚至有人描绘,在彪哥唱歌的时候,裤裆同时在往地面滴水。噢,不对,是滴尿。
这就有点过分了。后来彪哥出门,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有人暗中指指点点,窃窃而笑。
有很长一段时间,彪哥每天都处于暴怒和羞愧当中,却又无可奈何。他这才知道,那晚自己的机智解释并未过关,手下那位菜花蛇,看起来是个莽汉,其实并不是个傻瓜,手掌一摸便知摩托后坐上是尿。
关键是,当晚彪哥尿湿裤裆之事,除了他自己,只有菜花蛇知道,现在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那么,菜花蛇这家伙就太不可靠了,不但是个大嘴巴,很可能还有别的企图。
再后来,彪哥找了个机会,在某条黑暗巷子里,带领几个新上位的小弟,将菜花蛇蒙头痛揍了一顿,他自己则专往人家小腹上猛踹,直到膀胱爆裂,屎尿齐流为止。菜花蛇经此一役,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之后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先说说彪哥从船厂回来当晚的事。
彪哥一回到家里,灯也不开,直奔卫生间。可坐在便桶上,半天也没再尿出一滴来,这让他哭笑不得,拍着下腹,埋怨道:
“塞你母,让你尿你不尿,不让你尿的时候,你偏偏不争气。这不是给我捣乱嘛。”
接着又开始自我反省:“看来这茶,以后真得少喝一点。老这么胡乱撒尿,不是个事啊。晚上还好,白天可就丢人丢大了。”
最后他只好站起身,低头审视自己,才发现肚脐以下全都已经看不见,他双手抚摸西瓜一样的大肚子,悲伤地叹道:
“难道我就这样老了?塞你母,还真有点不甘心。”
然后拧开热水龙头,打算洗净身上的尿骚味。恰在这时,盥洗台上的手机响了,彪哥拿过来一看,是那位吩咐他找棋局残页的官场大人物打来的。他赶紧光着身子立正,按下接听键,笑眯眯地说:
“老大,正打算给你汇报呢。”
对方语气不满:“别叫我老大。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你才是老大。”
彪哥打躬作揖:“对对对,您不是老大,您是我们的祖宗。”
对方更加不满:“去你妈的猪肥彪,废话少说,你今晚出动大队人马,干什么去了?可别给我惹麻烦。”
彪哥依旧作揖打躬:“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我今晚带领兄弟们,不是帮您找东西去了嘛。”
对方还是不满:“死肥彪,不是让你暗中查访吗?你倒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怎么办事一点不靠谱?”
彪哥这才不作揖了,脸上神色有点黯然,说话也有点结巴:“我说老祖宗,您——您是不是还同时——吩咐别人在找这件东西?”
对方有点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彪哥:“我暗中查访那件您说的东西,几个月来没一点消息,今天好不容易有一点眉目,没想到一去便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才带了很多兄弟,誓要把那件东西抢回来。”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沉吟一会,才问:“有人捷足先登?枫林镇上,谁还敢明目张胆跟你抢东西?”
彪哥满心委屈:“一般人是不敢。可东城良哥就敢了。他明显也是受人所托在找那张残页,今晚带去的人,比我的兄弟多了一倍不止。”
对方又吃了一惊,这回沉吟得更久,才问:“你们双方这么多人,没搞出什么事来吧?”
彪哥想了想,还是不敢将意外捅了老头的事汇报,只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文明人,发生了点小摩擦就散了。”
对方定了定神:“那张纸呢?拿到了没有?”
彪哥脸上神色更黯然:“还在东城良哥他们手上,您知道,他带的人比我多,口气也狂妄强硬,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暂时忍了一口气。不过您放心,他要是继续这么不识相,下回我带更多的人去,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东西给你抢回来。”
对方忽而胸有成竹:“先不要轻举妄动。只不过一张棋局残页,不能搞得无法收场。休息几天,等我的下一步通知。”
彪哥见对方并不责备他办事无能,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连自己刚才尿裤裆的羞愧,都忘得一干二净,立马点头哈腰,像个应声虫:
“OK,OK,明白,明白。我不轻举妄动,等你指示,等你指示。”
挂了电话,彪哥心情无端地好了起来,哼着他的招牌歌曲《*》,洗净了身上所有的尿骚味。
走出卫生间,彪哥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衣服还没穿呢,便开始烧水泡茶。烧水的空档,挺着一丝不挂的大肚子,半躺在沙发上,继续哼他的《*》。水烧开了,拿出一小撮红茶放进茶壶,正要往里倒水。桌上的手机又不适时机地响了起来。
彪哥斜眼一瞟,还是那位神秘大人物。
他只好放下开水去接电话,心里却很是不爽,塞你母,刚说好的让我休息几天,可你的指示没过几分钟就到了,简直把我当牛马使唤嘛,还让不让人活了?深更半夜的,连个泡茶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不爽归不爽,彪哥摁下接听键之前,还是先立正,再打躬作揖,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最后笑眯眯地对着电话说:
“老祖宗你就不是凡人,效率之高,无法想象,指示这么快就到了。”
对方不理会他的马屁话,直接进入正题:
“搞清楚了,东城周伟良执行的,跟你是同一个任务,只是事先缺乏沟通,才造成误会一场。总之,东西找到了就是好事一件,不管在谁手上,你们两人一人一半功劳。明天晚上,找个地方吃饭,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消除误会。听明白了?千万不要因为私怨而横生枝节。”
彪哥一听就懵了。对方电话挂了很久,他的手机还放在耳边,最后反应过来,气得将手机砸了出去,扔得还真准,刚好掉进桌上的沸水里,滋滋响着冒白气。彪哥朝空荡荡的大厅吼道:
“塞你母,人都杀了,我还尿裤子了,你却告诉我那只是误会一场?”